酒酒毕业的那一天, 卓恒跟酒酒求婚了。
希融拿着毕业证和手机, 背着大大的旅行包, 站在起哄的人群后面, 看着酒酒被卓恒抱在怀里, 四下张望着,大概是在找她。
希融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了压头上的帽子, 把手机卡抽了出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背上的包稍微有点重,不过这并没有拖慢她的步子, 也没有让她再回头。
她第一次进入这个学校,是假托的转学来的身份,原因是有人希望她来监视酒酒。从那个时候开始,时间过去了四年, 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希融这么想着的时候, 正好穿过学校大门, 她突然有冲动回头看一眼,然而到底是没那么做, 继续走了出去。
酒酒大概是会很难过的吧?自己就这么不辞而别了。可是自己就算留下来,也不会再给她的生活增加任何东西了, 而自己的忧虑说不定还会毁掉她的生活。希融伸手紧了紧衣领, 酒酒并不知道那个真相, 她最初是被派过来监视她的。那个派她来的人, 后来死了,大概就是死在卓恒说过的那一件事情当中。在那件事里面,很多人都死去了,那本该是一件震慑世界的大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如此轻描淡写了过去。
这个世界被修正过,希融背着旅行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她身侧,大家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平平淡淡,大概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就算有人能感觉到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再多的疑虑也抵不过日常生活中的琐屑小事的磨耗,比不上考试学习毕业工作家庭这一切更加真实。
希融相信一定有人还在追查那些事情——假如修正这个世界的是一个异种,没有什么能力是完美的,一定有些异种可以不被他影响,同样的,一定有一些人能够通过一些手段回避被影响——不过这些也无所谓。她已经在这里安静地呆了一年多了,再有耐心的猎手,也该放弃了。
也是时候动身了,作为一个异种,作为一个还记得当初那些事情中绝大部分的异种,她应该动身去寻找一个原因,为什么那个修正了那个世界的人,没有连着她的记忆一起修正。假如那不是巧合的话,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原因吧?然而却没有明确地提示,大概,是希望自己去寻找吧?
在乘着火车去往内陆的时候,希融这么想着,想着笑白的离开,想着卓恒曾经说过的那个叫易曲的人。她一个人在内陆且走且停的时候,依然在这么想着。她在丛林深处跋涉的时候,也没有停止。等到她在这片土地上走了一个来回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依然在这么想着——
虽然她自己都已经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死死地抱着那么一个念头不松手。就好像潜意识里面,一直有人在催促她这么做似的。
在她离开的第三年,有一个看起来年轻的异种找到了她。
“希融老师么?”少年人露出了好看的笑容,单手抓着白色鸭舌帽的边缘,仰着头看着她,“啊,运气真好!我从几年前就开始看老师的写的生物习性考察的书了,老师一会儿能给我签个名么?老师您好年轻啊。”
希融站在礁石上,停下了记录海鸥习性的笔,转头看着这个嘴很甜的少年,生疏冷淡地回问:“您好,您哪位?我不记得我告诉过谁我要来这里。”
少年并不在意希融的态度:“我是信鸟,有人在很久以前在这里寄存了一封信,是慢寄,所以现在才到。我是信鸟嘛,要找人总是有办法的。”
希融愣了一下,想不出来谁会从这种途径给她寄信,眨了眨眼睛,点头示意他把信拿出来。信鸟的少年明显是个喜欢生物的小孩子,遇到了偶像之后总是难缠的,赖在希融身边叽叽喳喳吵了一个下午,希融只好在旅馆里又开了一个房间,把他安顿下来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岛屿,几乎可以称得上原始,很适合鸟类生存。岛上唯一的小旅馆年份也很久远了,灯光很暗,希融坐在木制的椅子上,就着不太清晰的灯光,拆开了信件。
“姐姐,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意外死去了。不过我设定这封信的送达日期,是在我的寿命到头之后,你知道的,我的身体衰老很快,总归是比常人死得早的。
也就是说,不管我死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也不管姐姐你对我的死去怎么想,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因为到这一刻,就算我没有出意外,也应该已经老死了。所有发生的事情你都可以当做我寿终正寝,也是时候让那一切随着我寿命到头而结束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