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桃红虽然协助作案,但是顾念着她本身也是被胁迫欺骗,加上倘若此事影响今后名声崔桃红也难嫁出去,宋许未曾将她和其他舞姬分开。
“崔姑娘不见了?”李平阳招呼杜樾在桌边坐下,“这事儿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杜樾一声叹息,从怀里摸出一张白布递给李平阳:“许夫人请看——”
李平阳接过布,上下扫了一眼,不由得读了起来:“珍馐美味何处寻?无辜白骨烹做羹。肉糜滋哺杀人树,报应从此降人间。公子枉死书卷里,犬牙飞乘明月中。老木高悬房梁上,红衣沉溺长江底。从来人间无公道,百年富贵空成灰——这什么啊?写得文辞不通的!说古体又不像是古体飘逸自在,要说格律,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说着,她有点嫌弃地摆摆手:“不看不看,这么烂的诗没兴趣。”
看着李平阳一脸嫌弃地,杜樾不由得着急地跺跺脚:“不是写得怎么样的问题,是里面写的这几句诗!夫人您看中间这四句!”
“‘公子枉死书卷里’,胞妹和孟家小少爷是在书房里被父亲用麻绳勒死,这句可不就是描述孟家小少爷和胞妹是如何被害的吗?”
“与之相对的下一句,‘犬牙飞乘明月中’,这句说的不就是黄貉是如何被在下设计杀害,用了什么手段抛尸。”
“哦!”李平阳总算反应过来了,“那这第三句‘老木高悬房梁上’应该就是指的杜旭吊死在书房之中?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威胁信啊!”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东看西看啧啧称奇了半天,指着那张纸眼光闪闪地感慨起来:“原来这就是威胁信?不对,犯罪预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呢?”
杜樾嗓子里哽了一瞬:“……夫人,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不是高兴!我这是觉得可新鲜了!之前不是只有话本里有这种玩意嘛?留下一些犯案的线索,逼迫神探能快速找到凶手。这,这简直是太刺激了!”
“这不是刺激不刺激的问题!这句‘红衣沉溺长江底’不是显然说的是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桃红吗?张大人在哪里,快求他救救桃红吧!”
“等,等下!”李平阳急匆匆一把把着急的杜樾拉着坐下,“什么就崔姑娘要被杀了?我怎么读不出来?这顶多就是说这人要报复你们杜家,你们杜家的事情关崔姑娘什么事啊!”
“什么?”
李平阳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纸递到杜樾面前:“呐,杜公子你好好看看这首诗的第二联‘肉糜滋哺杀人树,报应从此降人间’,这句话的里的‘杀人树’依照推断,应该就是杜家最出名的那棵巨大桑树,也是杜家的象征。所以联系上联,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杜家参与了菜人的买卖,做了许多恶事,眼下报应终于到了。”
“是,不错。”
“所以这句话也就说明了,这首诗责骂的是杜家参与菜人交易的事情,所以与这件事相关的死去的人,要不然是与杜家有关系,要不然是与菜人交易有关系,或者与这两件事情都有关系。倘若都没有关系,写在这首诗里面不是跑题了吗?”
杜樾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应该是这样。”
“如果我们都按照这个思路重新看诗中间的称呼,‘公子’应该指的是始皇帝的长子公子扶苏,也就是说孟家少爷和杜家小姐本身品质是刚正高洁,却因为种种缘故蒙受冤屈而死。”
“而‘犬牙’应该是讥讽黄貉是杜家的守门之犬,由他负责当杜家和那些搬尸匠的中间人。”
“依照这个原理推演,‘老树’一看就会让人想到杜家后厅的百年桑树,也就是杜家的根基和象征,自然指的就是杜旭,他既是杜家的家主,同时也是杜家从事菜人交易的源头。”
杜樾听着,眉头不由得越皱越深:“是这个道理。”
“如果说这些称呼都是可以说得通的,那么‘红衣’应该也是说头的对吧?”李平阳指着那两个字,“杜公子,您仔细想想,虽然崔姑娘确实有喜着红衣的习惯,名字里也带着‘桃红’二字,但是这件事和杜家和菜人交易有什么关系?崔姑娘是为了表演舞蹈才作为宾客在杜家小住一段时间,虽然她与你确实有些情愫,但是如此浅薄的关系,怎么能解释崔姑娘就是诗中提及的‘红衣’?民女以为其中必然有古怪!”
听完这个解释,杜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忽然却又着急起来:“可是,如果这个‘红衣’不是桃红,那眼下她在哪里呢?”
李平阳挠了挠脸,一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卡在嗓子里半天没说出来,两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场面透着些微尴尬。
“崔姑娘在哪里这事儿先搁一搁,”忽然,一个怨念横生的声音插入了对话,李平阳扭头看去,就见张峒道一脸泛着死气的困乏不耐烦,顶着两只浮肿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杜樾,“但是杜二少爷,您能告诉本官,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李平阳一时有些尴尬,偷偷瞟了一眼仿佛头顶乌云的张峒道,被敏锐察觉到后被扫射瞪了一眼:“许夫人,我要是再不起来你打算和逃犯聊到什么时候?天荒地老吗?”
“……对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