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收尾(1 / 2)

“这就行了?就解决了?”张峒道坐在病榻上犯嘀咕,只觉得格外不真实似的,“我就这么死了?没人管我了?你不是说大明宫都起火了吗?不是太上皇险些都出事了吗?这都不管了?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的天子巴不得太上皇被雷劈了,估计还在懊恼怎么没真给烧死了呢。再说了,皇宫被雷劈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谁大张旗鼓调查这种东西啊?”李平阳坐在椅子边拆油纸包拿新的零食,“我都纳闷那雷哪里来的呢?该不是真的老天爷在威慑吧?”

“那,那我呢?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你的人肉汤我都给炖好了,前两天我偷偷去查看了,反正碗已经被收走了。”李平阳坐在椅子上吃龙须酥,手等在底下接着掉下来地碎屑,“过几天我去找找,说不定连你的坟我都能找到呢。”

张峒道决定不和她生气了,翻个身也想找些零食:“这么吃得这么甜……”他抱怨到一半忽然愣住了,随即抿着嘴侧过脸。

李平阳浑然不觉:“甜吗,这不是刚刚好么?”

张峒道靠在床头,越想越生气,人还起不来,气倒是换着法子一天一个气法:“你今天又干嘛去了?怎么又让那个人来照顾我?”

“我给你拿东西去了。”李平阳从怀里掏出些东西,丢给张峒道,“我去见了一下陈大哥,姑且把事情含糊跟他说了,省得他一个激动真的搞一场什么殉主的戏码。然后从你桌上发现了这个——这是什么?谁写给你的吗?”

李平阳递过来的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四句诗。

张峒道看着那张纸,忽然就愣住了——那是梨香在那天傍晚递给他的纸,他把那纸接过之后就搁在旁边了。他当时心底总觉得,梨香这样深谙生存之道的毫无个性的女子,是写不出任何好东西的:“这是,梨香给我的诗,我一直没有看……”

李平阳坐下来,好奇地盯着那张纸,略带几分惊讶:“桂香的姐姐?她给你诗,你为什么不看呢?”

此刻把纸捏在手里,张峒道居然生出些羞愧而不敢面对的心绪:“因为我觉得,她是写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她不是什么……特别的女子,我觉得不过是兴致上来了,模仿罢了。所以就没有看,一直搁在旁边。”

李平阳没有说话,她趴在椅背上晃晃荡荡,盯着张峒道那复杂的神态许久:“那你现在想要看看了吗?”

张峒道捏着这张纸,许久摇摇头:“我怕,不敢看。”

“这是她仔仔细细写出来的,你说她是俗人,就算是吧,俗人将你看作不俗的人,这也是一种欣赏吧。你当真要辜负这份心意吗?这算是她留在世上最后一句话吧,你也不愿意看吗?”

张峒道沉默许久,最终缓缓出了一口气,翻开那折痕:

“正阳榴花开,摆酒搭香台。打马长安街,笑声隔墙来。”

念完,张峒道愣了一下,这诗句既不是他想象中的哀婉凄切,也没有什么旖旎艳丽的意味,居然是一首极为平淡的五言绝句:“这首诗?”

李平阳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拿在眼前看了许久,最后不禁弯了下嘴角,将纸张又还给了张峒道:“你说这位梨香姑姑是个俗人,我却不这样以为。”

“这首诗写得应该是她的一段回忆,应当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因为既然能听到隔墙的笑声,就证明应该不是入宫之后的事情。这首诗写的是梨香入宫前梨香还在张家时候和其他仆役一起准备正阳节的时候的那些明亮的回忆。”

“然后她听到了长安街上的笑声,这笑声是谁的呢?让梨香从那些忙碌的准备里特地分出心思来注意那隔墙而来的笑声。”李平阳叹了一口气,望向张峒道,“张大人,现在你明白这首诗里面暗藏的心思了吗?”

张峒道猛然一愣,随即想起那正阳节的午后,他们几个少年公子刚刚去郊外跑马回来,一路笑着回到自家后门,总是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也永远是那个个子小小的穿着鸭梨黄衣服的梨香。

他当时却从未想过,为什么每次门都开得那么快。

李平阳靠在椅背上,看着张峒道眼角一滴一滴地涌出眼泪,似乎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那个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名叫梨香的姑娘,彻底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张峒道眼角挂着眼泪,心痛至极似的小幅度捶着着心口,难受到全身都在发抖。

李平阳晃着身体望他,神态颇为唏嘘,她伸手轻轻按在张峒道的肩膀上:“我曾经在外流浪近十年,风餐露宿,宛如野兽一般。后来忽然有一天,我觉得这样不行,就回了家乡。”

“和父亲讲和后,我曾经问过父亲,人到底应该怎么活,因为我不懂,我怎么忽然就觉得不满足了。其实我父亲从来不是一个好的样本,他的答案一定是错的,不长久的,但是相对的,也是最具有诱惑力。我父亲说,活着,应该畅快淋漓地活着。”

“我父亲眼里,这个世界是极为鲜活的,这天下所有生灵都奔赴而来,世界上无一块地方不是可贵的——我不希望你觉得梨香只是值得同情的,所谓俗物,都是那些读了半吊子书的文人刻意与旁人弄出的屏障,你可不要信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