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氏酒庄,居老站在屋檐底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从檐下滑落的成串的雨珠,彷徨着看向远处。 居无竹站在堂屋门口,躲在居老身后掐指计算着什么时间。少许片刻后他歪过头去,脸上忽然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唉……”堂前檐下忽然传来居老的叹息。 “怎么了?”居无竹在后面问。 居老沉吟着凝望远处的山影,在雨丝间微微晃动,好像很不真实。 寂静的居氏酒庄,一切都仿佛陷入静谧的沉睡,与庄外惨绝人寰的景象全然不同。 凉风拂过堂下,吹动着居老的衣襟翩翩翻飞。他若有所思,忽然说:“居氏酒庄,这次真可以算是覆灭匹马庄的罪魁祸首了。” “何出此言。”居无竹安慰似的劝说,“谁都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何况恶匪猖獗,我们不论是否作出开展拍卖会的决定,结果都不会差太多。” “唉,虽是如此……” 居老皱着眉头看向远空的朦胧阴霭:“终究是我居某贪图一己之私,用这么多无辜百姓的命换了他妻子的命啊。” “父亲想太多了。”居无竹淡淡地说。 两人又安静下来。雨声淅淅沥沥,水渍漫到了屋檐底下,渐渐也湿透了居老的鞋子。 庄口,最后的情状,还是以匹马庄众人的胜利结束。崇道成担心有诈,让大家穷寇莫追,大汉们也就快速回转山路跑着离去了。 众人回到庄口,显然没有什么高兴的,毕竟被淅沥夜雨遮掩的,都是同胞的尸骸。 崇道成气力将尽,趔趄着不稳的身子走到赋云歌前面。 赋云歌已经缓缓放下了铜牛冰凉的尸身,他也站了起来,雨水已经把他的头发冲刷得挂满水渍,凌乱地沾在脸上。 “你……”崇道成担心他的情绪,试着开口安慰他。 “我没事。”赋云歌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分不出哪是雨水哪是泪水。只是通过不清晰的夜色,崇道成能看到他的眼眶浮着一圈红色。 “我总觉得,事情似乎还没到这里就结束。”赋云歌抹了一把脸,正色对崇道成说。 “什么意思?”崇道成心里一跳。 “不知道。”赋云歌眼神迷离地望着匹马庄的深处,喃喃道,“但我总觉得,还有些被忽略了的地方。如果就这么结束,直觉告诉我肯定会出大事。” 崇道成顺着他的眼光往夜的另一端遥望。庄内此时也是一片静寂,只有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弥漫在雨里。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崇道成认为赋云歌一定是想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提议道。 忽然,崇道成注意到赋云歌的手臂微微抖了起来。好像是惊讶地发觉了什么漏洞,但却紧接着陷入无能为力的惊慌! 他连忙拉过他的肩膀,眉头紧锁着问:“你……想起来了什么问题吗?” “……嗯。”赋云歌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眼神延伸到匹马庄深处的居氏酒庄,牙关不住战栗,“我想起来了一个问题,现在居老可能有大.麻.烦了!” “什么!”崇道成吃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连忙拽过他,“那就快走!” 赋云歌不再犹豫,跟着崇道成一起往居氏酒庄跑去。 路上,崇道成禁不住好奇,边跑边问:“我说,你发现的漏洞……是什么?” “现在的居无竹,很可能是假货。”赋云歌语出惊人,“因为他刚刚叫我‘赋云歌公子’,但是在之前的居无竹,从来都是称呼我‘俞公子’的!” 乌云下闷雷隆隆,风卷过雨丝,下得更大了。黑夜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诡谲,在凉湛湛的雨网间,透出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酒庄内的议事堂前,居老望着雨滴坠落,像一尊衰老的石雕一样,在堂前一动不动。他眯着眼睛,似乎有所思忖,又似乎无所挂怀。 “父亲,你在那儿好久了。小心着凉。”居无竹在堂里提醒他。 “……无事。”居老仍然没有回头。 堂内堂外,一片沉寂。 绵绵夜雨,从来都是父子两人最喜欢的时候。因为居老平时商务繁杂,只有在这种雨夜里,父子两人才能难得清闲地聚在一起,聊着诗画,聊着家庭,还有其他的蝇头小事。 儿子小的时候,居老还经常在这种夜里教导他居家的处世原则。告诫儿子居家之所以有今天的基业,都是因为他们一直坚持厚道和宽容的道理。 好在,儿子这些年来,都恪守着他的教诲。相信经过这一场巨大的变故,儿子能够有所成长,能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居氏酒庄屹立多年的根基。 毕竟,他早晚都要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