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返回了正堂神龛,因为大门掉了,只好栖身在神像背后。 浓重的土味,呛得两人不轻。东方诗明把脆弱的纱帘撕开垫在地上,两人互相依偎着靠在了供桌边缘。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白蒿有点小鹿乱撞。她轻轻捂着发红的脸,不时偷偷瞄一下东方诗明的神态。 但是东方诗明当下自然没想这么多。他找到一条全新的线索,但是想要顺藤摸瓜,却又显得不那么容易。 他把寿眉的诗拿出来,趁着微弱的门外的光线细细观摩。 “非是造化黑白判,缘何富贵过尘槛”。对,就是这句。他一直不解的,就是这一句! “象风观是昇平天道教枢纽,这在昇平天都人尽皆知。”东方诗明跟白蒿解释道,“他们下设六座附属山门,统称【灵象六观】。” “嗯嗯……对呀?”白蒿还没弄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 “之前,虽然也了解过灵象六观的情况,但那时候没往心里去。”东方诗明指了指他们身处的这个所在,“但是现在忽然想到了。你说,当年东方家作祈福法事,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象风观?” “欸?”白蒿好像懂了一点,但没完全懂。 “灵象六观的香火各有不同。现在看来甚至象地观已经凋敝,但是象风观在那时,就算不说位置偏僻,也绝算不上名观大刹。根据寿眉的诗,更看得出来那时的象风观,也早就奄奄一息了。” “换言之——凭东方家的势力,为什么会选在那样一处偏僻败落的地方,进行如此重大的科仪法事?”东方诗明道,“仔细想来,未免太过古怪。” “对哦!”白蒿这下明白过来了,使劲点头,“那里人少又不安全,很容易被坏人盯上!” 东方诗明不说话了。沉吟片刻,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没错。” 这样说来,当年的事,多半是一桩阴谋。不过其中太多环节他无法确定了,未调查清楚之前,他还不能下这样的结论。 但是,在这一刹那,潜藏在东方诗明内心深处,那根深埋的心弦,被狠狠地触动了。 那是自己的母亲。他即便记忆模糊了,即便甚至想不清晰母亲的长相,但是他绝对不容许,有人欺侮自己的母亲。 挚亲的联系,已经在那场风雪夜仓促地划断。但是血脉不绝,如果这场推论没有错误,如果他真的找到了当年设计这出阴谋的人,他一定会倾尽所能,为母亲的沉冤,讨回公道。 深吸了一口气,却满喉咙的灰尘味道。冰凉的触感陡然袭来,东方诗明心头愤怒之余,却感到冬夜冷意,不断侵蚀着浑身,令他一阵寒颤。 然而,却在这时,一只软乎乎的手,带着一点温热,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嗯?”东方诗明蓦然转头。 进入眼帘的,是白蒿努力压制着困意的温和的表情。她两手捧住东方诗明冰凉的手,嘿嘿一笑:“我缩在袖子里好久呢。是不是很暖和?” “不要想得太多啦。”她轻轻靠过来,虽然起初犹豫了一下,“还有我在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东方诗明嘴角翘了翘。 他侧过身,两手与白蒿的小手摞在一起。两人都有些困了,可是仍然睁着眼睛,瞳孔的暗光里倒映着彼此的轮廓。 “好。以后也要……多多辛苦你了。” 外面的风,把檐下的细雪吹入神龛。仿佛飞沙浮沫,轻轻碾碎一地夜的时间。 ………… 三天后。 冬江飘湖,有如明镜无垠。远影山丘的银白色平铺在水面,仿佛升仙之境。 回风广袤,湖面不起波澜。江中偶有行船来往,一切收声阒寂,仿佛岁暮的剪影。 素白的山川,素白的天江。一脉平静的波澜,是昇平天难以引人注目的隐地。 高悬的桅杆,吊垂着几根摇曳的船绳。仿佛扎入画屏的一根芒刺,缓缓行驶过一抹缓慢的涟漪。 只能承载几人的客船,狭窄的船体,仿佛满川一点,丝毫不打破这点绰约的平衡。 赋云歌倚靠在船侧,呼吸着旷江之上的冷气。背后拴着剑袋,好像一条细长的拐杖。 他的视野放在天地之间。漫卷层云的苍白的天空,没有半只飞鸟划过。黑白相间的山区好像凝固的浪花,即便每一朵都裹挟着隐隐足以掩翳孤城的气势。 身处这片冰冷的湖水之间,颇有种渺远沧然之感。 “嗯……” 一切都很美。不过赋云歌仍旧难以静心,一者是因为自身萦绕的病症,二者,则是因为另一名船客那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歇一歇的口哨。 从江外搭船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