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兜售那谁的小说吗?」
宁春宴揉了揉额头:「但是他好像生气了……」
就在20分钟之前,宁春宴正在和锺俊民教授拉扯,根据她的预想,她会将话题努力从小王子拉到严肃文学上,然后顺势推出文坛新星王子虚,以给锺教授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接着再循序渐进地掏出王子虚的稿子请他斧正。
结果陈青萝狼奔豕突地直接掏出稿子怼脸,气势汹汹地让锺俊民看,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呆了,陈青萝的态度不像个文人,倒像个文匪。
锺教授可不是什麽普通老师,他能被约出来首先还是看在宁冰儒的面子上,接着才是看「西河双璧」的面子。直接这麽掏出一个不知到哪里冒出来的人的稿子请他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这个人要是南大在校学生尚且有情可原,但这人不仅不是南大的,甚至不是学生,而是一个三十岁在郊区城市的不知名单位任职的不知名办事员,陈青萝这麽鲁莽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两人仅仅只是被赶出来只能算锺教授学养厚。
陈青萝伸手放在宁春宴肩上:「你相信文字的力量吗?」
「你别以为用这种搞传销的鸡汤就能给我糊弄过去,何况你糊弄我也没用,你得糊弄过锺教授。」
陈青萝郑重其事道:「我是如此深信着。既然大家都是搞文学的,一定是会被文学所吸引丶所感召。」
宁春宴把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热,别摸。青萝,我相信文字的力量,可是文字的力量也是要分场合的,这麽兵荒马乱地让锺教授看,他也未必能认同文字的力量。」
「至少他看了。如果那谁知道自己的稿子过了这麽多人的目,哪怕最后什麽都捞不着,也该瞑目了。」
「你这个底线思维也太底线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门开了,赵沛霖走出来说:「锺教授请你们进去。」
宁春宴感觉到胃部越来越沉重。现在是接受审判的时候了。往好处想,锺教授至少用了「请」这个字,比刚才赶她们出来的时候好多了。
陈青萝率先走了进去,宁春宴跟在她身后。房间里一如刚才离开时的原样,区别只是锺教授面前放着一摞王子虚的稿子。除此之外,他还戴上了眼镜。
敏锐的宁春宴发现,他镜框下的眼睛,有点略微发红,就好像刚刚哭过。
「稿子我看完了。」锺教授说话带了点鼻音,「我多少有点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了。」
宁春宴和陈青萝对视一眼,然后陈青萝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锺教授,你哭了?」
赵沛霖面无表情地在旁边解释:「锺教授看得十分投入,众所周知,当情绪十分投入的时候,往往容易受感动……」
「你别说话。」
「哦。」
锺教授教训完弟子,转过头说:「我其实对现当代文学了解不多,很惭愧,我始终认为,经历了时间大浪淘沙仍能历久弥新的文字,才是真正厚重的文字。在短时间内给予人强烈冲击的文字难免受到有时代丶文化丶思潮等多方面影响,会让人难以判断其价值。」
长长一段话一口气说完,他又说:「可是有些作品的价值确实有其意义,就比如你们给我看的这一篇,我感受到了震撼。当然,我现当代文学看得不多,其实我说的也不算权威。」
锺教授说的这是自谦之词,他所说的「不多」,是和那些专研现当代文学的学者相比。要是真以为他在这方面不行,那就是愚者的自负了。
但是陈青萝说话毫不客气:「没事儿教授,我看得够多,如果这篇作品没有达到文学的那根金线,我们也不好意思拿着它过来找您。」
锺俊民翻开稿子叹了口气:「其实吧,我先前并没有很重视西河文会这件事,我很感谢你们把这篇文章带过来给我看,也算是内举不避亲,看过这篇文章,我倒是相信小宁刚才说的了,倒真是振兴严肃文学身有其责。可是这就叫我难办了。」
陈青萝追问:「如何难办?」
「虽然章程上没有规定特邀稿件的数量,但是按照历年来我们和西河那边的默契,我们都只会选送一篇特邀稿件,因为看在我们南大的招牌上,他们是肯定会把我们选过去的稿子留到最后一轮的,能不能拿名次另说。今年也没有再加一篇的理由,如果真加了,人家还会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的。」
宁春宴问道:「那今年选送的稿子定了吗?」
「定了。只是还没发过去。你们来得很及时,我明天就要把稿件选过去了。」
「能透露下是哪一篇稿子吗?」
赵沛霖在一旁推了推眼镜:「正是区区不才。」
「……」
锺俊民想了想,然后道:「那乾脆把小赵的稿子下了,换这篇上去吧。」
「锺教授!」赵沛霖在一旁喊道,声音如泣如诉。
锺俊民喝了口茶,又道:「……若真换下来吧,那咱们今年选过去的稿子,就是一个外校人士的稿子了,我是无所谓,但是被有心人发现了,恐怕影响不会好。」
宁春宴能理解他的纠结。
这个屋子里的人可以光风霁月,但这种事情免不了碰上一些人产生狭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