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河去永定劳役营后得知,于贵早已成为他们口中的死人。 据说,于贵本就不擅干活,修堤也不像个样子,刚被罚去没几天,就从半高的江堤翻落江中,眼看着被江水卷走。 役卒下江打捞两日,在下游五里处找到已经被淹死的于贵。 劳役营怕担责,并未将此事上报,把于贵就地掩埋,对外说于贵逃了。而在那些劳役看来,于贵就是死了。 “劳役营不是怕担责,是怕其他劳役也学于贵落江逃罚,才让劳役们以为于贵丢了命。其实,于贵当时真的逃掉了。所谓发现尸首,很容易作假交代。”姜落落道。 “于贵逃掉是真,否则也不会又死第二次。”罗星河道,“但于贵落江的话似乎不准。” “舅舅发现什么问题?”姜落落问。 “据曾与于贵同住的劳役说,于贵被发配劳役营后非常小心,每次吃饭都要先喂营中收留的野猫吃几口,如厕时也要等着有人同行一起跟上去,干活时也常左瞧右瞧,像是怕有人将他怎样,又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于贵怕被人下黑手?于大郎的儿女在魁星楼发现他鬼鬼祟祟,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杜言秋从严老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于贵曾托县学学子帮忙引见邓知县,就在他被发配永定之前,孙教谕也知此事。舅舅,明日你去县学找那几个设赌的学子时,顺带问问。” “哦?还有此事?杜言秋去见过严老夫人?” 罗星河诧异杜言秋还有这份心。 “嗯,就在昨日。舅舅,你接着说永定的情况。” 罗星河继续说道,“于贵出事,他的东西还落在住处。与他同住的劳役知道,于贵是空着手被押到劳役营,留下的不过是劳役营派发的换洗粗衣而已,根本没人理会。可在于贵出事的第二天,他们干活回到帐中,有个眼尖的发现于贵的衣物有人动过,被乱丢在睡觉的木板上,那个荷包就压在衣物下,只露着一个角。” “那人记得于贵曾偷偷跟他显摆过那只荷包,说是上杭醉心楼的姑娘送给她的,还把那醉心楼的情形说的跟真的一样。这人本以为于贵一直将荷包带在身上,不料荷包落在住处,便趁人不备,将那只荷包顺走了。” “这人想着等服役结束回家后,自己也能装装样子,却一听我说于贵真正惨死在上杭,吓得赶紧把荷包掏出来交给我,生怕沾到不祥之气。还有,大概在于贵出事的七八天后,负责劳役营的中卫郎被调走,换了新人。” …… 姜落落随着罗星河的话去想,“那名中卫郎负责劳役营的一切,于贵逃离,此人难辞其咎,受到了惩罚?” “据说此人是被调去了长汀,劳役营的人当他高升。”罗星河道,“真相如何,还得寻到此人方可知晓。” “即便寻到,我们没有真凭实据,他也未必肯说实话。自邓知县遇害起,接连发生的事牵扯甚广。” 姜落落把这两日她与杜言秋掌握到的情况说给杜言秋。 “这小子的鬼招还算是用到正经处。” 听说杜言秋帮助姜落落扭转了那些风言风语,罗星河还算满意,“这就像那武功奇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早知能这么借老龙王的名义糊弄,我们就该早日也搭这么场戏。装神弄鬼的事我也能做。那什么海鸟精的大翅膀,我估摸着是那个叫阿赫的用什么叶子之类编的,反正夜里模模糊糊,瞧着有那么点意思就是。至于说会发光……是他手上有什么宝贝?” “我没问。毕竟没熟到知无不言的地步。” 姜落落知道,若不是有杜言秋的交代,阿赫才懒得理她。 “也是。”罗星河明白,“若搞不好没人信,或者被戳破,反而更惹人怒。这种事你还是别插手,让那姓杜的小子去折腾就好,若弄巧成拙,也是他挨骂。” 比如今日,若杨雄认为鬼神之景有假,杜言秋可顺势质疑其他神迹,令众人对龙王的信任动摇几分,可他要承受的弄虚作假,恐吓百姓,惑乱人心等罪名也不会小。 罗星河又想了想,道,“我想之后也用这招去诈唬那个中卫郎。只要不把场面弄大,应该不会摊多大事。要不,就扯上那姓杜的去做?反正对他这折腾过大场面的,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舅舅!” 姜落落笑着在罗星河腰间掐了一把,“你当随便一个人都能用这招诈唬的了?诈唬人的法子是不少,但得对症下药。就像那姚冬,若不是吓到了他爹娘,替他把话都抖落出来,只靠他,可是死都不敢得罪杨雄。” “怎么不敢?他不是挨了杜言秋两刀怕了吗?”罗星河不解。 “他只是答应来衙门,你能管得了他到衙门后怎么说?他若是当堂倒打一耙,说是受杜言秋逼迫冤枉杨雄,我们也没法子。” “这倒是。之前办差,就有案犯反跟严老知县告状,说我仗势欺人,我可是连他一根小拇指都没动。”罗星河深有体会,“一些嘴硬的家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铁证摆在他们眼前才死心。如此说来,那姓杜的真是大胆!” “舅舅你没见,那姚冬实在气人。” “姚冬就是这德性!”罗星河倒不奇怪,“在衙门的时候就常拿他那表哥李子义说事儿,似乎当杨雄的狗腿子有多了不起?如今还不是给他家主人当垫背的?” “舅舅,你在劳役营亮明了身份?”姜落落问。 “不算亮明吧?”罗星河心想,“我是整了身劳役的装束混进去,寻摸到于贵的情况,只与于贵同住的劳役多说了几句话,连哄带收买,他们当我是查于贵命案的密探,反正我在的时候没大肆宣扬。” “哦,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