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活到现在没有见过哭得这么痛苦的人。
厉谨行为什么难过,他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下车,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作为旁人他是一句都不敢多问。
司机感觉到冷了,举着伞的手差点握不住,他没有淋到雨都这么冷,而浑身将近湿透的厉谨行岂不是冻到已经没知觉了?
而且他身上还没有外套,只是一件薄薄的衬衫。
“厉总,我们回车里吧,别感冒了......”他尝试着劝说。
但厉谨行好像没有听到,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冷,寒冷刺骨,他很难受,可一想到顾晚秋经历的那一桩桩事,他心里更难受。
身体上的难受多少能抵消点心痛,他甘愿受苦。
厉谨行将骨灰盒外面的防水膜撕掉,把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在他意料之内的两样东西,一样是戒指,一样是腕表。
在沈晏蹲在这里准备埋的时候,那天厉谨行坐在车里,他似乎瞟到了一眼这块表,只是当时他的心思不在这里,根本没有去细想。
如今回想起来,他当时要是多在意一点就好了,那样他就能早早的把她带回家,她也不会被埋在这么阴寒潮湿的地里,用一张简单的防潮膜寒碜地包裹着。
顾晚秋怕黑的小毛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掉,甚至越来越怕黑,这里这么黑,在榕树下,连灯光都很难照进来,还这么冷。
那个人是怎么忍心把她埋在这里的?
厉谨行将里面的腕表和戒指,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然后又温柔的抚摸着里面的骨灰,最后触碰到那支录音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埋在小熊玩偶里的录音器,当时顾晚秋用来给孩子录歌讲故事。
后来,他也录了一段,他没有告诉顾晚秋过,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又如何,因为录音器里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他说他会忘记他,会努力喜欢别人,这对同样爱着他的顾晚秋来说就是一刀一刀地在割她的心脏,所以,还不如没有听到。
厉谨行是后悔录那段语音的,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去录那段录音的。
那天天气晴朗,他守着两个孩子睡午觉,看着他们怀里紧紧抱着那两只毛绒熊。
再知道,两个孩子准备把其中一只小熊送给顾晚秋的时候,他
忽然就想录一段,打算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可惜,到最后......谁都没有放过。
厉谨行指尖战栗地触碰那发黑的骨灰,像是透过骨灰,穿越了时间,触碰到了顾晚秋的身体,看着她浑身的伤。
痛苦无声无息地遍布身体每个角落,毫无预兆,厉谨行忽然痛哭出声,在一个外人面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狼狈的一面。
他像是陷入崩溃边缘的犯人,撕心裂肺的痛哭着,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哭声夹杂在风里有多么的惨烈,但他的眼睛是干涸的,他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在白天,他好像已经把身体里的水给流干了。
双眼干痛,仿佛要滚出来,他闭上眼睛,用力地抱着......抱紧......
他低声呢喃着。
顾晚秋......顾晚秋......我想你了......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梦想是拥有一栋很大的房子,就像公主拥有了城堡,现在你却住进了这么小的木头盒子里,里面挤不挤啊。
顾晚秋,你理理我......不要不理人,不说话......
我没用,我根本忘不掉你,这辈子,哪怕到我死也忘不掉你,在你走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幻想你能自己走回来,或者我把你找回来。
我和姜云是在演戏,我只是为了维持我可笑的体面,我不敢暴露我对你的感情,因为我怕你嘲笑,再一次说我犯贱。
双眼模糊,他睁开双眼,先是看了一眼怀里,再盯着远方,透过雨雾,他好像看到了顾晚秋耳朵上别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她穿着水蓝色的长裙,一步一跳地向她跑过来,宛如月光精灵,他伸出手,想要抓着他,手指一动,挥散了那层雾气,幻觉消失了。
唯有曾经顾晚秋明媚的笑容还停留在他的大脑里,没有那么容易就消散。
仿佛是冬日里一抹温暖耀眼的阳光,春日里第一缕带着花香的春风。
顾晚秋死了。
厉谨行胸腔里传来一股剧痛,光是想想这五个字,就足以粉碎他所有的理智,让他无法变得冷静,像是长出来的倒刺,明知道不能动手撕,可依旧忍不住伸手扯,然后直接连皮带肉的扯出一串串鲜血来,尝到痛了,可下一次还是会犯。
“回去吧......”司机又开口对厉谨行劝说道,“厉总,天太冷了,会生病的。”
这次厉谨行听劝了,看着司机伸到他面前的手,他抬手放上去,借助他的力道站起身。
好在司机力气大一直扶着他,不然厉谨行真有可能在站起身的时候又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