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笙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并不急着享用。
赵冬笙费了半天劲,甚至默念好几遍清心咒,才终于强撑开眼皮。
这哪里还在什么公车上,入眼,是片荒芜的黄土地,到处散落着枯骨,天边挂了轮血红色的月亮,一条宽阔的河流静静流淌,水面浑浊,黄沙翻腾。岸边长着艳红的花朵,花开不见叶,赵冬笙隐约觉得那便是地狱之花,所谓的厄运花曼珠沙华。
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她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她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赵冬笙好不容易文艺这么一回,猛然间,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嬉笑着凑到他跟前。皮肉翻卷,可见内里的森森白骨,眼珠子凹在外面,滴溜溜转动。赵冬笙死死捂住了唇,才没有丢脸地尖叫出声。
“小朝,别吓到他,那样肉就不好吃了。”满脸慈祥的老太拿拐杖轻轻敲了敲七八岁模样的女童,语气严肃无比。
喂喂喂,当着我本人讨论这种事真的好吗?赵冬笙脸一黑,险些骂出声来,还好控制住了。
“知道了,婆婆。”女童捂着唇咯咯笑起来,脸蛋肉呼呼粉嫩嫩的,扎了个朝天髻,显得尤其可爱。赵冬笙却不敢往她脸上瞧,天知道会不会又变成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好好享用我们的大餐吧。”老太神色诡异地低语了一句,赵冬笙只看见无数缺胳膊少腿,面目狰狞的鬼怪向他扑过来,像是浪潮一样将他整个人淹没,脖颈上甚至传来牙齿撕咬的剧痛。
猛然,从赵冬笙的衣兜里射出一道刺眼的金光将诸多鬼影弹开,有的躲闪不及,被重重撞到了玻璃上,发出哀嚎。
赵冬笙听到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厉喝“大胆,尔等还不速速散去。”脑门一疼,赵冬笙陡然清醒过来,公车已经停在路边。
赵冬笙定睛一看,车厢里空落落的,驾驶室的位置上更是空无一人,原本的75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715路。
715路?拆开来看可不就是7月15吗?赵冬笙冷汗直冒,跌跌撞撞跑下车。抖着手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一枚三角形的黄色小物什,正是之前莫小米塞给他的符纸。
赵冬笙不由庆幸,还好自己没随手把这东西扔了,要不然可就真成了鬼怪的盘中餐。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回,赵冬笙是彻底信了鬼节的传说,早知道就算被那吝啬老板扣了全勤也不值这趟夜班。
正发愁怎么回家,面前突然停下辆黑色奥拓,车窗摇下,是老同学于大海,似乎刚参加完聚会回来,一股子酒气扑鼻而来。
“冬笙,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游荡?这鬼节可不好打车,我顺路送你吧。”赵冬笙一看是熟面孔,顿时放下点心,可一想起来鬼片里播的那些什么鬼上身,到底还是心里发虚。
赵冬笙一路忐忑,于大海倒是很自在,车里放着歌,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跟赵冬笙说些高中时候的趣事儿。
也就半小时不到,车子停在了巷口,赵冬笙跟于大海道完谢,几乎是逃一般飞快蹿上楼。
车窗缓缓升起,坐在位子上的于大海突然身躯一抖,脑袋软软搭在方向盘上。
一团青烟从他身上剥离,缓缓聚成个女子模样,飘飘忽忽追着赵冬笙而去。
过了几分钟,于大海坐直身子,拍了拍昏沉的头,透过车窗玻璃四下一打量,颇有些莫名其妙地嘀咕,“我怎么到这来了?这不是赵冬笙那家伙的住处吗?”
车子缓缓启动,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二)
赵冬笙进了屋就开始翻箱倒柜,好半天才从沙发下扒拉出来爷爷去世时候留给他的东西。
那是个做工精致的木匣子,虽然积了层厚厚的灰,但还是可以看见上面雕刻着的花纹藤蔓。
赵冬笙想起来爷爷临终时递给他这个木匣子,口吻慎重,“冬子,你一定得好好保管着,说不定以后还能救你命。”
就像那鬼老太说的,赵冬笙的爷爷是个天师,还是个挺有名的天师。
赵冬笙隐约记得爷爷说过他是茅山派第89代传人,不过那时候赵冬笙已经上小学了,科技社会,哪能信这些,左耳进右耳出的。
木匣子一打开,赵冬笙就被那股霉味呛得直咳嗽,眯眼看过去,里面东西很少。就一封叠得四四方方的信,还有个奇怪的坠子,赵冬笙拿起来湊近了看,那坠子是黑红色的,形状像一颗眼睛。
“冬子,当你打开这封信,就说明你已经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坠子叫冥眼,是有灵之物……爷爷会在地下保佑你的。”赵冬笙一目十行看完那封信,不由有些哽咽,自从自己上学以后就跟爷爷疏远了,压根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家里有个茅山道士,甚至觉得丢人。
赵冬笙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才仔细地把坠子贴身戴好,那坠子接触到肌肤一下凉飕飕的。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加上刚刚出了身冷汗,黏腻难受,赵冬笙找了条短裤打算先冲个凉。
正好肚子咕咕叫,索性撕开包装,泡了碗泡面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转身朝着浴室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