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靠柜台那桌的客人还没反应过来,桌子上的竹筒便已经轻微颤动起来,里头抽出几根灰褐色的筷子,径直朝面露不虞的张万富掠去。
他头顶原本戴得好好的白缎小帽顿时被扎出好几个孔洞,凌空飞出去几米,最后牢牢钉在了墙上,光看那没入大半截只露出一点的筷身,便已经足够令人遍体发寒。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就连张万富这个当事人都完全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脑门上使劲摸了几下,见没有伤痕,才拍了拍胸脯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
张万富旁边坐着个穿青衣的瘦弱青年,脸色蜡黄,看起来病怏怏的,一副酸腐书生模样。
见了眼前场景,他眼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摇头晃脑道,“习武之人应心怀天下,而不是仗着自己的本事肆意欺凌弱小,公子这般行径又与匪徒恶霸有何区别?又怎么……”
“好了,方兄,你跟他讲什么大道理。”坐在右手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白面男子迫不及待打断他,出言讥讽道,“分明就是这丑八怪被戳穿心事,恼羞成怒了。”
说话间,还展开手里绘有百美图的折扇轻扇了几下,极力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看到他这般作态,周围人只觉得无语,天气已经转凉好久,穿单衣都觉得冷,哪里还用得着折扇,也不怕折腾出病来。
平心而论,他长相属于中等,五官端正,脸上又没生痘和雀斑之类的,看起来还有些俊朗,只是眼下那圈浓重的青黑色阴翳将气质破坏得干净,明显是纵欲过度,流连花丛。
“就是,遮遮掩掩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说不定是朝廷追捕的逃犯,或者什么江湖凶徒。”
见林妙儿也朝这边看,说什么也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张万富当下也挺直胸膛,义正言辞地反驳回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根本就紧张得不行,说话都磕磕绊绊的,显然是又气又怕,脸色也已经涨红了。
能不怕吗?对方可不是那种一推就倒的弱鸡,张万富心内暗道,早知道自己就该听爹的话,把阿大阿二都带上。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面前这人,好歹还能挡一阵,给自己留出点逃命的时间啊,这会他已经后悔起来了,也许人家之前只是想给个小警告,现在算是彻底结仇了。
张万富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放在身侧的手也牢牢攥紧衣袍,抓扯出一片褶皱,手心里更是滑腻腻的,已经被汗湿得彻底。
顾安爵脚步微微顿住,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弧度,被宽大袖袍遮掩的右手上悄无声息捏了数根细如豪毛的银针。
若是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睛,便会发现原本漆黑幽深的瞳孔这会已经染上了一抹红色,并且慢慢扩散开去,浓稠粘腻,就像是最新鲜的血液,还带着温热气息和甜腥味。
若是换了其他地方,顾安爵大概早就出手了,别说活命,全尸都不一定能有,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本来就是个肆意妄为的魔头,心情稍有不顺就杀人,向来不管对与错,只凭喜好。
但想起这是跟剧情有关的地方,背后还有个主角,太过引人注目不是什么好事,顾安爵只犹豫了几秒,便收起银针继续朝拐角处走去。
见对方已经迈出一只脚踏在楼梯上,并没有丝毫回头的打算,张万富这才松了口气,本能地往后背摸去,果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但他心内不免有些庆幸,还好人家肚量大,以后说话可得小心点,别又口无遮拦的胡乱得罪人。
可惜还没等他把气喘匀,耳边便陡然响起一道男声,是他的同伴梁远,那个拿折扇的风流公子哥儿。
“张兄,你怕他做什么?不过是个孬种而已。”这会,梁远已经站了起来,安慰性地拍了拍张万富肩头,语气里透露出明明白白的不屑。
“真那么能耐你往我身上捅啊,来啊,往这。”说话间,还满脸嚣张地朝自己胸口指,似乎料准了对方不敢动他。
什么是猪队友?这就是了。
举个例子来说,就好比野外打boss,等级差了十万八千里,哈口气都能把你整个人掀翻的那种,人boss看你可怜,都大发慈悲打算放过你了,还非得上赶子凑上去找死。
张万富没有应他,反而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点,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就连那文绉绉的酸腐书生这回都没再开口,低头屏息,使劲地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看,像是能瞧出一朵花来。
周围人夹菜的夹菜,喝酒的喝酒的,看起来似乎没一个将注意力放在梁远身上,但其实耳朵都竖了起来,余光也不断往他们那桌瞟。
见红衣男人没有反应,梁远的虚荣心顿时更加膨胀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不说,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欠揍,“丑八怪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众人还在疑惑间,就见地上咕噜噜滚动着一个青瓷小碗,梁远嘴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塞入了拳头大的饭团。
憋得他脸色涨红,眼睛也瞪大了,弯下身子使劲地拿手指头往外抠,边不断发出干呕声。
“正好洗洗你这张臭嘴。”这是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