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里街头,七月的风带着燥热袭卷而来, 两旁柏树也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许诺穿着高跟鞋踩在滚烫的石板上, 心内不免有些埋怨公司的部门主管, 非得这时候挑上她出差,这种天气,别说欣赏美景了, 胃口全无。
“嘿, 诺诺!”隔着橱窗,笑容灿烂的漂亮女孩朝许诺挥手, 夸张的绿色眼影,恍若一株从未枯萎过的向日葵。
许诺猛然怔住,不觉间眼眶已经湿润。
艾巴黎,卫眠。
两个在心间藏了许久的名字,连同潮涌般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一)
巴黎不止一次唾弃过自己的名字, 随便得就跟在台湾出生的人叫宝岛一样。
巴黎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有个蠢爹叫艾东城, 只要把艾东□□字放出来, 不敢说全部,但至少z市一半的人都得买账。
艾东□□字乍一听像是那种风度翩翩的老总, 明面上也的确开着公司,暗地里却做些地下交易,z市的娱乐场所几乎都被他垄断了。
巴黎的亲妈叫白晴,是个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大小姐,当年跟着艾东城跑来z市,就是白家嚷着要跟她断绝关系,白晴也没理会,直把白家二老气得够呛。
现在呢,白晴死了,医生诊断说是心脏病突发,艾东城这么个硬气的大男人,在白晴葬礼上哭得稀里哗啦,满脸鼻涕眼泪的。
巴黎却只是抱着白晴那张镶在镜框里的黑白照,扯着嘴角笑得一脸灿烂。
请来念悼词的牧师站在台上,结结巴巴接连念错了几个字,心里直泛嘀咕,这姑娘怕是疯魔了,亲妈死了竟然笑成这样。
巴黎才不理旁人,大眼迷成了月牙,自顾自笑着,越笑越大声,直接把哭丧的声儿都盖了过去。
艾东城瞪她一眼,连名带姓喊了好几声“艾巴黎”。
巴黎才终于止了笑,站起来,摸着下巴停在火盆前。那里面还燃着捧纸钱,被她一脚给踹翻了。
火星四溅,围在旁边的人赶紧散开去,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敢怒不敢言。
巴黎抬起脚,棕色的小皮靴重重碾在灰堆上,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于是,这么一场葬礼,几乎让z市人都知道了,艾家有个奇葩姑娘叫艾巴黎,连亲妈死了都能笑出声来,这性子该是有多凉薄。
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向来是学习楷模,模范小标兵,到巴黎这,就立马成了“你看那艾巴黎,整天就知道鬼混。”“还好我家孩子不像艾巴黎,要我说,艾东城也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
巴黎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反正她本来也就是那么一个凉薄的人。
狗屁的伉俪情深,她妈有心脏病,先天性的,本来已经没什么大妨,想不到最后还是被老爹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给活活气死了。
艾东城对她有愧,所以不敢提把那女人接过来的事情,至于那小娘炮,最初还折腾些幺蛾子,被巴黎逮着揍过一顿后看到她就吓得直哭。
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不耐烦地扒拉到耳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姐,这都几点了,你还睡。”那头明显是个小男生,变声期的嗓子沙哑得跟破锣一样。
“吵吵什么!?找死是吧!”巴黎眼睛还眯着,不耐烦地吼过去,卷着被子慢悠悠坐起来,随手抓了抓一头乱发。
巴黎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发起火六亲不认,就连艾东城也不敢轻易吵她睡觉,这打来电话的倒霉鬼无疑撞在了枪口上。
“我错了,不该打扰姐休息。”小五可怜兮兮道了歉,话音一转,极委屈的样子,“巴黎姐啊,乐队人都到齐了,就等你这主唱了。”
巴黎轻易就能想象出小五那副谄媚狗腿的模样,把电话湊近了些,那头传来极有节奏的鼓点声,似乎还有几个男女在吵嚷调笑。
看样子,敏敏,东子,阿延几个都在呢。巴黎把电话往床上一扔,掰着手指算了算,那边小五还以为线路不稳,一个劲儿地喂喂喂。
“叫魂呢你!让他们先练着。或者敏敏替我也行。”巴黎一口气说完,半点不带停顿的,手机被她偏头夹在肩膀,边说话边把牙膏挤出来,亮晶晶的橙色,一股橘子香味儿。
“我说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哥他们只认你,敏敏哪镇得住场子。”小五欲哭无泪,只因为离他不远的几个年轻人都紧紧盯着他,视线灼热得惊人。
“哟,原来姐姐我这么厉害,等着,半小时。”巴黎嗤笑一声,对着镜子轻拍面颊,白色的泡沫被均匀地涂抹开去。
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下巴微尖,肤色白皙细腻,很显然,这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
巴黎属于那种扔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女神级别美女。
夜色pub,z市里最大的酒吧,说是酒吧其实更像个大型娱乐会所,按摩,洗浴,餐饮一应俱全,这是艾东城最大竞争对手秦铭的产业。
不到六点,太阳还没下山,夜色门口的霓虹灯柱闪烁着,彩色喷漆描画着各种涂鸦,看起来光怪陆离又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