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沈续认识大概有七年了罢。我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恩, 准确的日期应该是七年一个月零九天。当然了,沈续那呆子是不会记得的,他眼里就只有那些药草而已。
我百无聊赖地盯着药娄看,有人敲门进来,沈续又该出诊了,虽然那呆子每次都是免费给人看病,还得搭上一堆药材。
这是一间医舍, 简简单单,并没有过多装饰,只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丁味,角落里的炉子这会正冒着白烟。我就坐在那帮他看着火, 偶尔在沈续看过来的时候冲他扮个鬼脸。
“有劳沈大夫了。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 这诊金……”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局促地搓了搓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尴尬,眼神希冀。被她牵在手里的小孩也可怜兮兮地望着柜台上几个褐色纸包。
沈续张了张嘴, 叹口气,很快露出一抹笑,“张大娘,你放心,我不收你银子,这些药你赶紧拿回去给小豆子熬了吧, 喝下去就会好, 趁着现在还不太严重。”
“是是是, 我就知道沈大夫你是个大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妇人赶紧道谢,脸上笑开了一朵花,那小孩也是个机灵的,朝着沈续直鞠躬,未愈的苍白小脸上带着满满感激。
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医舍门口,我终于忍不住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跳到沈续面前,手指狠狠戳他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沈呆子,你又让人来白吃……不对,白看病,沈家这点老底迟早要被你做人情给败完了!真是气死我了!”
我一屁股坐到柜台上,晃着腿不再搭理他,沈续小心翼翼揉着被我戳疼的额头,腆着脸凑过来轻轻拍我,一副讨好的语气,“阿临,好好的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我扭头看沈续,突然发现这呆子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俊逸的脸庞,柔和的眉。当然,这张脸上最让我满意的还是眼睛,沈续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墨黑的颜色,泛着涟漪,看人时就跟星子一样闪烁。
“阿临,阿临……”似乎是发现我在走神,沈续连着唤了我几声。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我一巴掌拍开沈续那张越贴越近的俊脸,耳朵尖却偷偷红了,我应该庆幸还好有鬓发可以掩饰吗?要不然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阿临,你脸怎么红了?是太热了吗?还是说你生病了?”还没等我从喘匀气,沈续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喋喋不休地发问。
“沈续,你丫的别乱碰我!我是花妖!怎么可能会像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一样生病!”吼完之后我就有些后悔了,偷眼瞧着沈续手上被我拍出来的醒目红印,心里面突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受。
沈续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拉了拉衣袖遮住那道红痕,抬头又对我笑得灿烂,“阿临,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谁,谁担心你了!我才没有!”我收回视线,故作不屑地把头撇过去。
“好好好,阿临说没有,那就是没有。阿临你先自己玩,昨日在山上采的药草还没整理,我得赶紧去库房看看。”沈续用着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温柔又宠溺。他本来是想摸摸我的头,见我龇牙瞪他,这才收回手,讪讪一笑。
“沈续你个混蛋!”我吸了吸鼻子,像是赌气般,冲着他背影恨声骂道。
我看见沈续微微一顿,然后他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了。沈续明明没有转头,可我就是能轻易想象出他那张脸上的宠溺笑容,甚至他眼睛里的温柔涟漪。
我狠狠揪着手里的苦丁叶,心里想,真是讨厌,沈续果然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了,没有之一。
我叫银临,正如你所想,我不是人。我是一只花妖。
银临花,无叶之花,生长于悬崖峭壁,形似星辰,层层叠叠,盛开时满目银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尤其是千年银临花,据说已成精,食之可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而我呢,就恰好是那么一株千年银临花。
初见沈续的时候,那呆子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为了一株灵芝在爬悬崖,单薄瘦弱的身子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我坐在半山腰的一颗歪脖子树上,杵着下巴兴致勃勃看他。至于吗?不就是一株灵芝,再这么下去怕是得把命搭上了。
当然,我可不是什么烂好心的妖,不可能就因为那点微薄的怜悯出手救他。
在我看腻了打算回去洞里修炼时,变故陡生,他脚下一打滑,石壁上哗啦啦掉下许多细碎的石子,我看见他的身子一趔趄。
心里顿时感觉可惜,这人腰间还挂着个药篓子,稀稀拉拉放着几株绿色药草,这么年轻的大夫,看来是活不成了。
下面深不见底,不知堆了多少白骨,单是看那弥漫的白雾心里便渗得慌。
我撇了撇嘴,有些无趣地移开视线,准备换个地方去找点乐子,却突然感觉脚踝处多了个重量。垂眸一看,竟然是那个模样俊朗的小少年,那会,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觉得他一副呆呆的模样,索性叫他呆子。
他额头上蒙了一层汗,正单手挂在我栖身的那颗歪脖子树上,大气也不敢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