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也不能完全怪这看门的狗眼看人低。
临安城里谁不知道,柴安风和史弥远老早就结下了梁子,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两个人耐着性子,没有大打出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互相拜访呢?
然而柴安风就是这么一个办事出人意料的人。
寻常人就算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好了,可见到的黄河的时候,总知道伤心绝望了。
可柴安风不是这么一号人,他是知道面前有一条滔滔黄河,也非要进去闯一闯的。而且他还面带笑容、身心愉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黄河当成了家门口的小溪,要下去捞几只王八,起来晚上回家烤着吃呢!
这就把开门的人坑惨了。
这看门人在几年前也碰到过柴安风来叫门的事,那时他就知道柴安风的厉害。原本遇到这样的主,是不能跟他硬拼的,好言好语地先忽悠他几句,把他骗走了再说。
然而年前史弥远已然下了严令:凡是来拜访的人通通是一概不见!
而这门子一直也都是那么处置的,从来就没犯过错,史弥远还不经意地赞赏过几句,也没说什么人是个例外……
于是这看门人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拒绝了柴安风:“柴大官人,我知道您老是谁。可咱们史老相公话早就摆在这里了,甭管什么官,那都是一概不见!”
“你说什么混话呢!”
柴安风今天跑到这里来求见史弥远,那是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自以为是、神经紧张的小皇帝,认为自己和史弥远勾结在了一起。
这还不算。
自己和史弥远斗了那么多年,虽然也有过妥协和退让,可以是平起平坐、不卑不亢的,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上赶子地来求见?这分明是已经放下了
自己的尊严……
可就是这样,自己居然连门都进不去,这不见到鬼了吗?
因此光凭着开门人的几句话,又怎么能把柴安风给打发了?
只听他沉着脸说道:“你他妈的是不长耳朵吗?老子的话你没听清楚?我是柴安风!找你们史老相公有天大的事情要商量,你挡在这干什么?找死啊你!”
这看门人虽然只管着一扇大门,却是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临安城里这几天政治空气紧张,自己一个下人也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于是他想了想,多少是做了些让步:“大官人,这么着行不行?我一个下人也做不了主,就请您老在外头多等上一会儿,我回去禀告史老相公一声,他老人家说能见,小人亲自带您进去。他要是说不见,那小人便也没有办法……”
说着,这看门人一个转身掩上了门便走开了。
这厮倒也不敢匡骗柴安风,他的确是去请示史弥远去了。
然而柴安风不期而至的到来,也打了史弥远一个措手不及。
前思后想之后,这位老宰相终于还是决定:“算了,不见他了。老夫现在玩的就是以静制动。柴安风这个混小子,自以为带了两千人马进城,就可以包打天下了?老夫不理他,让他去闹去吧!”
听了主子史弥远的指示,那门子心里总算有了底。
可他在史弥远那里好交代了,在柴安风这里却不好交代。
他唯恐把史弥远的决定告诉柴安风之后,少不了挨柴安风的一顿臭骂,甚至还能动手把自己给打了!而凭借柴安风的身份和实力,自己虽说是宰相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却也不过是打了白打。
说不定还要陪笑着说几句道歉呢……
于是这厮干脆就选择一去不回,不去再搭理柴安风——等天色暗了,
他肚子饿了,不就自然走了吗?
想通了这点,这看门人连门也不看了,心安理得地到自己的屋子里喝茶去了——反正史老相公说了概不见客,门就让它关着好了,别把门打开了反而惹了一身骚……
好家伙。
这看门的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却让柴安风一阵好等。
柴安风就在史弥远宰相府的门口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就连宰相府门口有几根柱子、柱子底下有几块砖头、砖头里攒着多少泥土,柴安风都数了个一清二楚。
终于,柴安风的耐心算是到了尽头,看了看已经升到头顶上的日头,骂道:“好小子,见就见,不见就不见,这么一去不回好像断了线的风筝,这他妈不是在耍老子吗?”
就连好脾气的耶律楚材都有些受不了了。
他在成吉思汗那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如今几位手握重兵的蒙古王子见了他,也得拱手叫一声“师傅”;跟了柴安风之后,那也是大名鼎鼎的柴安风的朋友兼老师,谁敢给他脸色看?
可如今倒好,居然在史弥远的宰相府面前吃了一个看门人的闭门羹,气得耶律楚材,下巴的胡子都好像蒲扇似的张开了。
这时忽听黄有功问道:“老爷,看来史老相公的宰相府还是那么难进,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像上次那样,怎么样?”
“上次哪样啊?”
“就上次那样啊。我砸门,把里面的人砸出来,不就完事了吗?”黄有功憨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