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议事堂里,晋王李睿被请到了主位上坐着。 本来以他建康尹的官职,即便能进入议事堂议事,多半也是敬陪末座,但是这位毕竟是李家的王爷,皇帝的亲叔叔,身份摆在这里,自然被几位宰相请到了主位上,晋王爷也不客气,坐在主位上,当着几位宰相的面,把当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了之后,他环顾众人,开口道:“诸位相公,同僚,当日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本王也已经找沉毅本人核实过了,那日在东市街,齐人公主被泼了茶水,沉毅也被打的头破血流,只能说双方都有一些错处。” “这件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本来绝对没有资格进入诸位相公耳中,但是齐人势大,闹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年幼,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决断,今日才闹到了议事堂。” 晋王爷微微低眉道:“沉毅只是一个生员,无论怎么处理他,都无关痛痒,只是陛下觉得齐人太过骄横,心里因此有些恼怒…” 晋王殿下看向在座的众人,开口道:“本王乃是建康尹,今日到这里,只是为了与诸公说明情况,并不参与议事,如今情况说明,本王这就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晋王爷不等几位宰相说话,直接就要起身离开。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建康尹,虽然是京城的长官,是“京兆尹”,但是面对宰相,肯定要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宰相不让离开,是绝对不可能自己离开的,不过李睿并不是一般的京兆尹,他要离开,就算杨敬宗都不好阻拦,几位宰相连带着礼部的三个堂官以及户部侍郎赵昌平一起,将晋王爷送出了议事堂。 晋王爷离开之后,众臣才回到议事堂重新坐了下来,这一次杨敬宗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位上,杨老头微微低眉,开口道:“晋王爷的话,诸公也都听到了。” “一个生员…” 杨相国缓缓说道:“与社稷民生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不要说一个生员,就是老夫身在其中,也愿意吃些苦头给齐人出气,免去一场刀兵。” 一旁的张敬为笑着说道:“杨相国这话不对,您是咱们大陈的首相,也代表着大陈的国体,您要是丢了面子,咱们陈国的面子也就没了,不过杨相的话说得很对,一个生员,的确太过低微了,可是…” 张相话锋一转,澹澹的说道:“如今这件事,明面上与这个叫做沉毅的生员有关,实际上已经跟他没有太大干系了。” “这件事实际上,是看陛下能不能顺下这口气。” 张相在议事堂资历也很高,他说话自然没有人打断,于是张老头便继续说道:“陛下年轻气盛,如果他能够咽下这口气,今日便不会让我们在这里议事,而是会直接处理了这个沉毅,陛下让我们议事,便是在犹豫,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杨相国面无表情:“我等身为宰执,自然是要里子的。” 张敬摇头道:“杨相您这么想,陛下却未必这么想,如果陛下一口气顺不下去…” 杨老头环顾众人,声音低沉有力:“难不成,为了陛下一个人的脸面,就要去冒与齐人开战的风险吗!” 他看向了礼部的三个堂官,沉声道:“你们礼部主理外事,这件事当时礼部就应当处理妥当,而不是到今天拖到朝堂上来处理。” 礼部尚书与左侍郎,同时看向一旁坐着的裴元裴侍郎。 裴元是礼部右侍郎,主掌善部司与主客司,所谓主客司,实际上也就是后世的外交部门。 见一众大老都看着自己,裴侍郎也有些无辜,他苦笑了一声,对着杨敬宗拱手道:“相国,非是下官不办事,实在是这件事先前礼部一无所知,那位齐公主没有报上来,礼部当然不会处理,况且…” 他声音低了一些:“况且这件事,建康府衙也有责任,建康府衙事先都不知情,更不要说我们礼部衙门了。” “好了。” 张敬微微摇头,开口道:“事已至此,推脱责任于事无补,陛下还在宫里等咱们商议出来的结果,尽快议出一个结果来才是正经。” 张敬在议事堂威望不小,他说完话之后,杨敬宗也跟着点头,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陈述自己的意见。 杨敬宗的态度鲜明。 沉毅言行无状,冲撞了北齐公主,是非对错先不论,至少也是丢了朝廷的脸面,丢了礼仪之邦的脸面,本应重惩,但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可以薄惩一番,以打发齐使。 杨相第一个开口说话了,其他人也纷纷陈述自己的意见。 杨敬宗持国多年,通常来说他说的话,没有多少人敢反对,于是乎不少人随声附和,尤其是礼部侍郎裴元,第一个站出来,附和了杨敬宗的话。 裴侍郎早年考乡试的时候,杨敬宗正是乡试主考,因此两人之间有一些师徒名分。 在场大部分人,都支持了杨敬宗的意见。 独独宰相张敬,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一直坐在旁边旁听的户部侍郎赵昌平,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站了起来,看向杨敬宗,微微低头,拱手道:“杨相,您方才说了一句“无论是非对错”,下官极不认同。” 这位赵侍郎环顾左右,声音沉重:“我辈乃是读书人,在场诸公应当都是科甲正途出身,我等读的是圣贤书,古圣先贤有哪一位说过,无论是非对错的话了?” 赵侍郎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下官明白,诸公为君父持国,自有难处,但是即便是为国逐利,也不应当无论是非对错,沉毅这件事情,即便要处罚于他,是非二字,也应该论个清楚明白!” 赵侍郎这番话,掷地有声。 虽然他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