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七年的时候,皇帝刚刚亲政没多久,当时只有十七岁的皇帝,怒气冲冲的拒绝了北齐嫁女儿的要求,并且下旨让淮河水师,与齐人狠狠地打了一仗。 这一仗,从洪德七年的年初,基本上打到了年尾。 最后的结果是,皇帝在洪德八年的年初大婚,迎娶了北齐的出云公主为贵妃,双方罢兵言和,代价是陈国这边支付了一笔数十万两银子的“赔款”,美名其曰聘礼。 当时的皇帝陛下,是非常着恼的,甚至大发雷霆。 然而,仅仅时隔一年左右,现在的皇帝陛下虽然心里依旧十分恼火,但是已经能够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的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巨大的进步。 打发崔琰离开之后,皇帝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制怒二字,随手团成了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高明啊。” 皇帝开口唤了一声,高太监立刻上前,对着皇帝躬身行礼:“奴婢在。” “去安排一下,朕今天要出宫转转。” 他澹澹的说道:“散散心。” 高明只犹豫了一个瞬间,便点头答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到这里,高太监顿了顿,然后低头道:“陛下,奴婢还有件事跟您禀报。” 皇帝这会儿正在洗去手上沾染的墨迹,闻言瞥了高明一眼,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顾大家的…” 高太监有些紧张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低头道:“许复前些日子跟奴婢说,说他明年离开建康南下做生意的时候,准备明面上把顾大家带上…” 皇帝这会儿,正在擦手,闻言澹澹的瞥了高明一眼:“然后呢?” 高明低头道:“然后…设法让这个明面上的顾大家,死在南方。” 听到这句话,皇帝一怔,然后看着高明,问道:“这法子是你教他的,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高明连忙摇头:“奴婢没有教他…” 皇帝又问:“那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高明微微犹豫了一下,依旧摇头:“陛下,许复这个人,出身寒微,眼皮子也浅薄,他虽然做事情谨慎,但是有些东西,他未必能想的那么深…” “那就是有人提点他。” 皇帝陛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事情可以去办,但是叮嘱他一下,莫要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枉造杀孽。” 高明深深低头:“陛下仁德。” ………… 经过沉毅这么一闹,后族孙家,也开始夹起了尾巴。 不仅闭门谢客,而且基本上不出门了。 至于孙家的两个公子,自然是不愿意去北边的,淮河水师本来就有点拥兵自重的味道,去年跟齐人打仗,朝廷派去帮忙的三万禁军都死伤了两万,要是皇帝的表哥过去,谁也吃不准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 两位皇亲国戚,还是很惜命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 任谁有个皇帝表弟,多半都会这样惜命,毕竟屁事不干就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要是出去胡闹把自己作死了,是不是白瞎了好容易投的这次好胎? 孙家老实了起来,孙太后那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能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至于太后娘娘曾经威胁沉毅的事情,最终碍于皇帝的面子,最终也没有落实下来,毕竟沉老爷现在对皇帝还是非常有用的,但是坤德宫用“舆论”毁了沉毅,那么皇帝陛下多半还要再去坤德宫闹一场。 孙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建康这边就没有什么大事了,一转眼大半个月时间匆匆而过,时间来到了洪德八年的腊月二十九。 这大半个月时间里,皇帝陛下重新启用了被罢职在家一两年时间的前任宰相崔煜。 当然了,因为中书五个宰相还没有空出位置,这位崔相并没有恢复相位,而是被安排在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做了天官的副手。 不过即便如此,皇帝释放出来的信息,也已经足够明显了。 因为崔煜这个人,是个鸽到不能再鸽的鸽派。 皇帝既然用他,就说明这位年轻皇帝陛下的对外态度,也悄悄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坊间已经有人传说,去年两淮一战,把陛下的心气打没了,准备一心跟北齐求和,已经熄了北伐的念头了, 所以皇帝才会重用崔煜这种鸽派。 甚至有传闻说,那位北齐公主已经怀孕了,即将生下拥有两国皇室血脉的孩子。 不过坊间声音最大的,是关于杨敬宗杨相的传闻。 毕竟这位杨相,乃是鸽派中的鸽子王。 皇帝重用鸽派,自然绕不过杨老头。 虽然杨相年纪大了,重新回到中枢的机会不大,但是杨相门生故吏不知道多少,已经有人开始看好杨相一系了。 不过这一切,跟沉毅沉老爷都没有什么关系。 从在坤德宫惹恼了皇太后之后,沉毅便收敛了许多,除了偶尔出去走动走动关系之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没有事情基本上都是不出门的。 连门都不出,更不要说去皇城了。 大半个月时间里,他不仅没有去过翰林院,兵部,甚至连邸报司都没有去过,可以说是踏踏实实的给自己放了大半个月的假期。 因为马上就要到年三十,沉毅这几天一直跟三哥沉陵一起,在东市街买东买西,准备年货,到了二十九下午,一家子的年货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青儿萍儿两个丫鬟,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提前准备一些过年的硬菜。 时间快到傍晚的时候,沉毅正在家里温茶看书,丫鬟萍儿过来汇报,说张公子登门拜访。 沉毅这才扔下了书,披上了厚衣裳,亲自到前院迎接,见到匆匆赶来的张简之后,沉毅上前,拉着张简的衣袖,笑着说道:“大过年的,师兄不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