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朝廷十日一次大朝会。
最后一个大朝会,理论上应该是大年三十这天,不过这天是除夕,会有很多事情,因此往往不在这天开大朝会,而是由皇帝决定之后,中书临时告知群臣。
一般在二十八或者二十九。
开完这一场大朝会,也差不多就要放假了,除了值守的人之外,绝大多数的衙门都会放假半个月,一直到上元节之后,才会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实际上到了大朝会的这天,朝廷一年的工作基本上也就结束了,只是做个总结汇报,然后公布一下明年上半年的工作内容,算是个常规的朝会,理论上来说,不会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今年的朝会,是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六的下午,有人把一封信,送到了蒋胜手上。
而且是蒋胜在外面,陪老婆孩子的时候,把信准确无误的送到了蒋胜手里。
蒋胜早早的就在建康结婚生子,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
大儿子,已经五六岁了。
他一年到头,大多跟着沈毅在外面做事情,难得陪家里人一次,正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就被一个乞儿,塞了封信在手上。
信封上只写了五个字。
急递沈中丞。
蒋胜不敢怠慢,带着妻儿一起回了沈家,然后他一路到了沈毅书房门口,敲了敲门之后,就走了进去。
“公子,有您的信。”
沈老爷停下毛笔,抬头看了看蒋胜,开口道:“昨天不是说,这几天要陪家里人么,又从哪里收到的信?”
蒋胜微微低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沈老爷这才接过这封厚厚的书信,挑了挑眉头:“还真有些本事。”
他摸着下巴说道:“竟然能够准确知道你的行踪。”
“也就是说,咱们沈家大部分人都动向,可能都被人暗中盯住了。”
蒋胜微微低头道:“公子,要不要我去查?”
“查什么?”
沈毅抬头看了看他,淡淡的说道:“查那几个乞儿的来路么?”
“大概是查不到的。”
他静静的说道:“这是建康,不是山东了。”
蒋胜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沈毅对着他摆了摆手,开口道:“好了,这东西我收下了,你该回去陪陪家里人,去陪你的。”
蒋胜连忙说道:“公子,既然出了事,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帮帮忙罢。”
“没有出什么事。”
沈毅静静的说道:“我会妥善处理的。”
蒋胜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蒋胜离开之后,沈毅拆开这封信,从里面取出十几页的信纸。
里面详详细细写着的,都是关于崔煜这些年的“罪证”。
有任用私人,有收受贿赂。
其中最大的罪过,是操纵洪德十三年春闱!
洪德十三年,也就是上一科进士。
上一科的主考,一共有两人,其中一位是翰林学士,另一位正是崔煜崔光显。
崔煜身为宰相,虽然同为考官,但是他一定是占主导地位的。
当然了,身为宰相,左右科举绝不全然是为了钱,更多的是为了网罗人才,毕竟中书五相里,以崔煜的势力最小,也会做出这种举动,并不奇怪。
其他几位宰相,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会试,甚至是主持会试的经历。
都干到了宰相这个级别,自然而然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以坐稳宰相的位置。
本来主持会试,哪怕公正严明,也会收获一对“贡士”门生,但是那样的门生,至多只能保证不跟自己作对,真正要收归门下,还是要多多少少有些偏向,要让这些未来进士们知道,崔相爷在里面出了力,这样将来才能忠心耿耿。
但是这种事情,又太过敏感,一旦留了证据被人发现,那么宰相的身份也扛不住这个罪过。
事实上,这些证据里,真正能扳倒崔煜的,也就是这个“左右春闱”了,其他的罪名,对于宰相来说,不痛不痒。
沈老爷是文书出身,很快翻了一遍这些信纸都看了一遍,然后随手放在了一边,“啧”了一声:“这陈丰德,还真有些本事,这种事情,也能被他留下证据。”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要么是,崔煜很信任他,要么就是,这厮脑后生反骨…”
“两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谋算着,踢开崔煜这块挡路石了。”
“只是…”
沈毅抬头看向窗外,因为要散屋子里的碳气,这会儿窗子没有关严,正好能够让他瞧见天上的夜色。
冬夜正寒,弯月如钩。
“只是你虽然窥破了朝堂平衡之道,但是你这块秤砣…”
沈老爷起身,背着手走到床边,悠悠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