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某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苏定方见左右无人,挣脱开马周的手,颇感意外的看了看马周的体格,没想到文官出身的马周,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气。
难怪陛下选马周担任吴王的长史,从军远征,没有一副好身板可撑不下来。
“大王要打高昌,定方知道了吗?”马周开门见山的问道,表情极为严肃,仿佛在政事堂中议事一样。
苏定方点了点头,“方才大王说的清清楚楚,就粮高昌。”
方才大王的话,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军粮全部被烧,只能去最近的高昌就粮。
马周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大王只是说就粮高昌,何曾说过攻打高昌之语?大王之言,可曾有一个字,言及攻打高昌?”
苏定方一愣,这两者有区别吗?
难道高昌还能把粮食拿出来给大军吃?
高昌又不是大唐的州县,吴王的军令在高昌可没有效力。
苏定方思索片刻,还是摇头说道:“不曾。”
“是也,大王不曾提过攻打高昌,便是不想提攻打高昌,定方何必强言?”马周说道。
马周自认为已经理解大王的意思,大王只字不提攻打高昌,显然是不想提攻打高昌之语。
为何不提呢?
马周已然琢磨出其中缘由。
“这是什么道理?某都快被长史
绕晕了。”苏定方听着马周的话,感觉一阵头晕,昏昏欲睡,毫无兴趣。
他虽然读书识字,深通兵法,但是文化程度和政治意识着实一般,仅仅比普通武将高一些而已,比起李靖差之远矣。
“吴王率军前往高昌就粮,高昌是我大唐的藩臣吗?”马周严肃的问道。
高昌是不是大唐藩臣呢?
大唐上下心知肚明,高昌虽然遣使大唐,可是一直在大唐与突厥之间游移不定。
说是大唐藩臣也可,毕竟来到大唐的四夷使者,迄今为止都被当做藩臣处理。
毕竟国力相差过大,高昌一国的人口,还没有长安的驻军人口多。
可若说高昌是大唐的藩臣,却有些牵强,毕竟高昌王至今不曾入朝,而且寻找各种原因拖延,与新罗这种只要新罗王离开,就会被灭国的情况有着天壤之别。
大唐上下,也没人真的将高昌当成藩臣来处理。
苏定方这下彻底迷茫了,他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每年大朝会鸿胪寺总会搞出一大堆小国拜贺,左右卫还要为其预留进退的空间,简直烦不胜烦。
“或许是吧?”苏定方猜测道。
对于这种两可之事,苏定方毫无兴致,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的。
“名分之事,一则一,二则二,哪有两可之间?”马周撇了撇
嘴,显然对苏定方低下的政治意识表示不满。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
名正言顺,是最底层的根基,丝毫不容许挑战。
不过苏定方还是没搞明白马周话中之意,不解的问道:“这有何关系?”
马周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高昌若是藩臣,大王率军就粮,应当倾国供奉,然否?”
“然也。”苏定方一脸茫然的点点头,官军在漠南行军,向来是征调突厥诸部的牛羊食用。
“高昌若是不予,便是不臣,然否?”马周继续问。
“然。”苏定方点头,甚至还打起哈欠,显然有些困倦。
马周又说:“若是有邦不臣天子,当如何处之?”
不等苏定方回答,马周自问自答道:“藩臣不臣天子,则为叛逆,当六师移之!”
“大王只言就粮高昌,乃是以高昌为藩臣,若高昌不以粮贡之,即无藩臣礼也。”马周细细解释道。
“故而大王不言征讨高昌,藩臣无罪而讨,是不义也,藩臣有罪而讨,是以正讨逆,天理昭彰。”
苏定方一脸嫌弃道:“有必要如此麻烦吗?”
马周一脸正色的回答:“有必要,大王此举,乃堂堂正正之伐,当为春秋所誉。”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
虽然马周不了解这句话,但是几十年的读书经验,和身居中枢多年的见识,都让他的思维与这句话不谋而合。
从来没有无谓的战争,即便是薛延陀南下,也是有内在政治原因的。
维系薛延陀的存在,拓展薛延陀的控制范围,就是薛延陀发兵的原因。
即便没有这场大雪,薛延陀也会发兵南下,直到攻破边墙,直驱中原,或者被大唐吊打,变得能歌善舞。
让游牧民族变得更歌善舞,是所有中原皇帝的理想。
与大多数皇帝的理想终究是理想不同,李世民在登基的第四年就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功让突厥可汗阿史那咄苾能歌善舞起来。
“那……这一仗怎么打?”苏定方干脆不再纠结自己所陌生的东西,将自己的思绪放在自己擅长之事上。
比如,统军征战。
“一如往常。”
苏定方不解道:“就这样?”
马周点点头:“就这样。”
就是这样,名正而言顺,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