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向官家献上户册和舆图?”王旦闻听,愈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德昭,夏国公的二世子李德昭!去年在汴梁做人质的那个。”王庚看了又看,才确定王旦刚才在马车中神游天外,的确没听见信使的喊声。赶紧低下头,快速补充,“他平定了党项内部叛乱,向官家献上舆图和户册,以表忠心!”
“嗯——”王旦低声沉吟,心中瞬间惊涛骇浪翻滚。
李德昭这个人他知道,去年李继迁按照和议,送到太学读书的二儿子。从夏州走到汴梁,花费时间足足五个月。抵达汴梁之后,一天书都没认真读,反倒将青楼楚馆逛了个遍。
当时,王旦听闻李德昭的种种劣迹,还曾经连连摇头,感慨李继迁虎父养了一个犬子。
然而,他心里头却明白,所谓“读书”,其实就是人质。换了谁,都肯定将家中最没出息,最没用的那个,给送出来。
然而,王旦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最没出息,最没用,天天蹲于赌场妓院结交下流的李德昭,在红莲教造反,大宋急需拿捏一个把柄,以防李继迁趁虚而入之时,突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更是万万没想到,消失了数月之久的李德昭,竟然能一举制服党项八部所有反对力量,成了实际上的新任夏国公!
至于平叛的目标是谁?那还用问?前几天趾高气扬,跟官家称兄道弟的表文,还在大宋礼部放着。而今天,李德昭却又来了一个“献上户册和舆图”。
虽然献上户册和舆图,只是一个表面文章。以大宋目前的人口数量和军事实力,哪怕李德昭直接请求内附,朝廷最后仍旧得把夏州交给他。否则,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约束党项各部。也没有能力迁徙大量百姓,去填补夏州以西的广袤且贫瘠的土地。
然而,比起跟官家称兄道弟,摆出一副你不册封我,我就找辽国要册封的李德明,献上户册和舆图的李德昭,肯定更受大宋欢迎!
随着李德昭继承夏国公之位,短时间内,大宋西北方向爆发战争的风险,也要大幅下降,可以调动更多的兵马和物资,去应对虎视眈眈的辽国!
“该死的寇老西!”转眼间,就从夏州正在发生的事情,推测出寇准为何会阻挠朝廷册封李德明,王旦再度气哼哼地唾骂。
刚刚干掉了自家兄长,就主动向大宋献上了户册和舆图,李德昭背后,没有大宋官方的支持才怪!
可大宋什么时候派遣细作去的夏州?身为使相的自己,为何毫无所知?(注:使相,大宋没有宰相官职,行使宰相职责的人,私下被尊称为使相。)
暗中在别国推动内乱,这种事情,做成了还好说,自然是一本万利。若是败了,岂不是让大宋颜面尽失,并且引火
烧身?
“继续赶路,加快速度,老夫今晚必须跟官家问个明白!”当震惊和欣喜尽数散去,王旦脑海里,便又涌起了深深的担忧。
这种事情,决不能做第二次。即便不得不做,至少也得跟知枢密院事和参知政事商议之后,才能进行。
否则,大宋周边各属国,如新罗、大理、占城,就要个个自危,甚至背叛而去。
大宋官家行事,也愈发随心所欲。碰到当今官家这种圣明天子还好,若是碰上一个好大喜功的,社稷必危!
“是,恩相!”王庚不明白,为何听到喜讯,自家东主的心情反而变得更糟。谨慎地答应一声,跳下坐骑,轻手轻脚替王旦重新关好车门。
还没等他命令车夫,重新驱赶挽马迈开脚步,身侧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头看去,却是参知政事,开封府尹寇准,在开封府左军巡使杨文广等人的护送下,风驰电掣地奔向了皇宫。
“寇参政慢行,等等老夫!”这回,不用他再汇报,王旦自己就推开了车门,怒气冲冲地朝着寇准的背影高喊。“寇参政,老夫今天有要紧事,必须跟你当面说个清楚!”
“王相……”众目睽睽之下,参知政事寇准没法装听不见,也不忍心把王旦气出病来,只好笑着拉住了坐骑。“王相恕罪,寇某刚才神游天外,没看出是您的车驾!”
“哼,莫叫老夫王相!在你寇参政面前,哪个敢以宰相自居?!”王旦闻听,气更不打一处来,跳出马车,冷笑着向寇准拱手。
“子明兄何出此言?”发现王旦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寇准赶紧跳下坐骑,侧身还礼,“有你在,寇某等人,才敢放手施为。倘若哪天你不在朝中,寇某和他人,必然觉得身后空空,无所凭依。”
这话,可是给足了王旦面子,直接将他夸成了大宋朝廷的定盘星。也恰恰符合,王旦如今的使相地位。
然而,王旦却不肯领情,将袍袖一甩,侧着脸冷笑,“罢了,你还不如说,王某就是个泥塑木雕。摆在那里,早晚享受香火即可,千万别出来跟你寇某人捣乱!”
“王相说的可是,最近党项之变?”寇准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把二人之间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王相可能误会了,此事,绝非寇某主谋。寇某甚至,事先都不知情。寇某之所以瞒着王相,乃是为了以备不测!”
“你还狡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