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东京留守萧排被号角声从睡梦里惊醒。
“怎么回事?”他翻身坐起,一边在女奴的伺候下,快速穿戴铠甲,一边怒气冲冲地询问。
无论是谁半夜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脾气都不可能太好。
萧排养尊处优日久,起床气尤其强烈。已经不止一名女奴,因为半夜吵醒他,被打了个半死。
因此,伺候他的女奴不胜惶恐,一边跪在地上帮他穿靴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应,“奴婢,奴婢也不太清楚。号角声是从耶律大帅那边传来的,在,在那之前,北边隐约还传来了雷声……”
“打雷?”萧排眉头紧皱,举头张望,却只看到了帐篷顶上深蓝色毡花装饰。
愣了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草原上露宿,而是住在行军帐内。踢开女奴,赤着一只脚奔向门口。
两名亲兵上前搀扶,全都被他粗暴地用胳膊推成了滚地葫芦。一名有眼色的亲兵替他拉开帐篷门,萧排快速探出头去,只看到漫天繁星,璀璨宛若金珠!
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哪里来的雷声?转过身,他就想对“蓄意欺骗”自己的女奴痛下杀手,身背后,却又传来了一串儿剧烈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
“平原县遇袭,敌军来历不明,大帅请萧留守
速速前往中军议事!”紧跟着,传令兵的声音也在他身后响起。却是东路军主帅耶律隆兴,担心半夜吹角点将,引发麾下将领们的消极应对,特地派了亲信来告知众将原因所在。
“平原县?来历不明的敌军?”萧排又机械地重复,随即,抬手扶住自己昏昏涨涨的脑袋。(注:正史上,此人名字叫萧排押。读起来太别扭,所以小说中干脆改成了萧排。)
萧摩柯带领一大批南面行人司的细作,占据了平原县的县衙,对此,萧排心知肚明。
然而,他却不认为,自己需要立刻带领麾下兵马赶过去援救。
首先,黄河以北的几支宋军主力,目前都龟缩在城内,并且距离平原县都非常遥远。半夜袭城的,充其量是一群不甘心受辱的绿林好汉。
而绿林好汉们,既缺乏攻城用的装备,又缺乏严格训练。哪怕一次来了三四万人,没十天半个月,也休想打进平原城内。
“留守,要不要属下带领一队亲兵,先赶过去接应一下三少爷?”亲兵指挥使萧去病穿着整齐的盔甲跑过来,低声向萧排请示。
“嗯?”萧排又揉了几下太阳穴,驱走脑海里强烈的困意,“你去,去一趟也好,注意敌军动静。如果敌军人多,就不要硬往城里闯,免
得萧摩柯为了接应你,还得打开城门。”
“是!”萧去病行了礼,翻身上马,急匆匆去召集亲兵。看着他的背影去远,萧排继续用力揉太阳穴,仿佛头颅里,有一锅莜面糊糊在翻滚。
刚才如果不是萧去病提醒,他差点儿就忘记了,萧摩柯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兄弟。
只不过,他的母亲出身低,所以,他即便身为萧达凛的长子,自幼却不怎么受萧达凛待见。全凭肚子里撇着一口气,努力练武学,在一次次战斗中脱颖而出。
而萧摩柯的娘亲,却出身于耶律氏,根正苗红。从小就集耶律和萧氏两家宠爱于一身。成年之后,立刻被他父亲萧达凛安排进了南面行人司做判官,然后又一步一个台阶地提拔为副总管。
如果不出意外,当他的父亲萧达凛蒙受神明的召唤之后。兰陵郡王、辽国右监门大将军、南面行人司这三个封爵和职位,都将由萧摩柯来继承。而他作为长子,除了继承父亲的姓氏之外,其余全都没份儿。
想到父亲的不公平,以及萧摩柯平素对自己的态度,东京留守萧排更是没精神赶着去中军应卯。
慢吞吞走回床榻旁,慢吞吞地在女奴的伺候下顶盔贯甲,又慢吞吞地喝了一碗马奶。
待精神头全都养足了
,他才又骑着马,不慌不忙地赶到了中军。
中军帐内,只有一小半儿的将领到达。战争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所有将领都抢到了足够多的贵重之物,心中对厮杀的渴望大幅降低。
而随着最初南下的动力减弱,疲惫也渐渐笼罩了所有将领的身心。所以,除非被宋军打上门,否则,大多数契丹将领,半夜听到号角声,反应速度都不会太迅捷。
“平原县城遭到蚁贼攻打,我已经派了五百骑兵过去救援并查看敌情。”尽管知道萧排与萧摩柯兄弟俩势同水火,大辽东路军主帅耶律隆兴见到了萧排之后,仍旧非常认真地向已经到达中军帐内的所有将领解释。
“又是蚁贼!”耶律课里、杨阿里等将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轻摇头。
蚁贼是辽国对各地义军的蔑称。
大辽的骑兵,对于中原军队,几乎具有压倒性优势。然而,大辽兵马几次南下,都遭到了蚁贼的奋勇抵抗。
最严重的是五十多年前的那次,辽军直捣汴梁,生擒了晋国皇帝。然而,却被蜂拥而起的蚁贼,给打得损兵折将。最后,不得不又灰溜溜地退出了中原。
此番南征,东路军在绕过真定城之后,也是一路势如破竹。各州县的大宋守军,要么一触即溃,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