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今夜抱着怀里的缇婴,江雪禾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己丢不下。 他不知是前的羁绊刻入骨髓,让他丢不下;还是今生的经历让他足够珍惜那稀薄爱意,无法抛下缇婴不管。 他临着两难之境。 杀掉缇婴,他解黥人咒,但缇婴若死,他与唯一的牵绊便会消失,不会再存在有情天道了;不杀缇婴,他此生黥人咒不解,千年敕令在即,他大约也会输掉道果之争,随缇婴一同寂灭,天道之争的胜利者是无情天道。 他怎做,都输。 但是江雪禾心知己不会伤害缇婴。 千年前,他步入红尘的目的就是为救缇婴;千年后,他怎会选择杀掉缇婴。 黑暗中,江雪禾想着这些,冥冥中,他隔着雨帘,似乎在与千年前的己遥遥眺望。 隔着漫长的岁月、时空,静坐于方壶山小树洞中的凡人江雪禾,眺望着千年前那位坐在千山静水畔的天道江雪禾。 情如落花,溅于水,在二人前缓缓流淌而过。 心中既有情,借情入尘,品味人百味,寻找道果与身存在的意义,寻找那入混沌的心上人……难道决定走这一步时,他一点布置也没有吗? 江雪禾倏而有所顿悟。 无情天道想他消失或者回归,想道果统一,那千年前的江雪禾即使被算计入局,他也应当知道无情天道想做什么。 以江雪禾对己的了解,己一定会做一些布置、安排,来对付暗中的敌人的。 是如今观看情势,似乎他稳输,无情稳赢,破局的法到底在哪里? 千年前的江雪禾进入大梦阵前,到底能留下怎的隐藏手段,才能让无情天道感知不到,或者说,无力破坏? 江雪禾的眸,落到了怀里安然沉睡的缇婴身上。 他眸闪烁。 敕令、敕令……是了! 千年无仙无魔,千年后的结果,有好有坏。坏的结果是他消失,好的结果是什么? 这条敕令中的隐藏法则,没有公然说。 这条法则只针对下敕令的人,除了江雪禾人,也没有人会关心那条法则是什么。 江雪禾隐隐有了一猜测……但他不能确定。 他毕竟还不是千年前的己,无法与千年前的己心意相通。他若想知道千年前的手段,最次的条件,他也应该一点点恢复力量才是…… 是如今,他无法解除黥人咒;而若解除黥人咒,他活不久,无法修炼,他如何在无情天道无所不知的感知下,恢复昔日那浩瀚无上的仙人力? 江雪禾垂下眼。 活着是不成了。 -- 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测。 未经证,谁敢轻易以死布局? 万一……猜错了呢? 九死无生之局,他怎好连累缇婴陪他涉险? -- 江雪禾静坐一夜,思量一夜,煎熬一夜。 缇婴次日醒来,被他吓一跳。 他如冰山一僵坐那里,往日总是清明的眼中布着红血丝,他搭在膝头的手指发白。 他整人笼在一团阴冷气压下,让人不敢靠近。 缇婴默默拖着身上所盖的氅衣,往后挪了挪,不靠近他。 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怎么了时,江雪禾竟偏过脸,来与说话:“小婴,我有两问题问。” 刚睡醒的女孩儿长发软塌塌地黏在脸上,睫毛湿润非常。低头小心地拨弄己每一根珍贵的头发丝,谨慎抬眼瞅他:“啊。” 江雪禾斟酌字句:“若是……我惹了些祸事,我摆平不了,追杀我的人在多,怎么办?” 缇婴惊住。 想他的反常,难道是为昨日他回来时那一身伤吗?他说遇到了故人仇敌,这故人仇敌这么厉害,把师兄逼得都睡不着了? 缇婴眨巴眼睛:“加上我,也打赢不了吗?” 江雪禾摇头。 缇婴又问:“再加上二师兄,也不行吗?” 他再摇头。 缇婴目生惶然。 不死心:“那、那沈师叔呢?沈师父呢?沈师父闭关了,但是他会关的啊。他很厉害,很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