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蹲在河边的缇婴停止了画符,她也与这个镇中的万千百姓一样,仰着头欣赏天上银灯盛况,欣赏这份壮美。
缇婴中倒映着万千星火。
星火流连,光华璀璨。
白鹿野看了许久,才发现之所以那般泠泠,是因为她中聚满了泪水。
白鹿野僵住。
缇婴道:“星河银灯到前,不是一承诺吗?是因为我以前画符画的太多,乱用‘雪上符’,当我真正需要的时候,才不管用了吗?
“师兄早这样说过我,我那时候不当一回事。我没有明白‘过则不满’的道。”
缇婴仰望着星火:
“我也弄丢了留声螺。
“原留声螺中是师兄的声音,我只是想让他说想我,但他说了喜欢我。
“师兄的喜欢多么珍贵啊。我不懂。我以为他长长久久地伴着我,留声螺的损失不重要。我在方壶山和他吵架后,抹去了留声螺中他的声音,把我的声音放进去了。
“是他在临死前,才听到了留声螺里我的声音。那时候在海中,我见他骨血一点点消失,他朝海中沉去,我见他根没有求生之意,他没有向我游来,没有想努力握住我的手。但是,在听到留声螺里的声音后,他向我伸手了。
“我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他临死前,让他听到那些呢?让他生遗憾呢?或许他还十分痛苦自责吧。我为什么没有处留声螺呢?
“而今,我连他的一道声音都没有留下来。
“如果我天资驽钝,如果我不是他期待过的有希望成为仙人的修士,如果我无法学完整的大梦术,如果完整的大梦术也不能复活人……那怎么办呢?
“那么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那你去死’呢?”
她泪光点点。
她不想哭。
哭泣实在软弱。
如果泪不能作为工具,不值得让人知道自己的软弱。
这是她早早的倔强,是她的任性。她此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
泪水一滴滴溅在腮上,缇婴仰望着夜幕中的星火银灯,喃喃自语:
“是不是因为我说,‘那你去死’,他才真的决去死呢?
“他其实试图挽救过,他不想死,他在做决前尝试过……我却让他去死。
“一是因为我太坏了,脾气太差了,意不说出口,让人误,他才走到这一步的。我再不骂人,再不发脾气,再不任性了……这样的话,师兄以回来吗?”
缇婴慢慢低下头。
她看着指尖染成灰烬的符纸。
符纸被风吹散,万事万物皆回消失。
缇婴轻声:“那个喜欢我、接受我、哄我的师兄,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那个问我要不要与他结缘的师兄,是否彻底消失?是不是再不有人在夜里抱着我教我法术,我不肯学,他也不生气,却还是耐又坚持,非要我学。是不是我拼命地赶往玉京门救他,其实在做无用功呢?
“他其实不相信我喜欢他,吗?因为我说让他去死……我喜欢他的话,怎么说出这话呢?我太幼稚了不,太像小孩了,始终长不大不?和一个小孩在一起,师兄很累不?
“那么多过往,我记不住,再不存在。那么多爱,我不珍惜,便再也没有。我们经历的一切,仅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虚妄么?”
白鹿野蹲了下来。
他慢慢将缇婴拥入怀中。
她哭得发抖,哽咽无助。
白鹿野哑声:“不的。你们有缘,你又修得厉害事,他回来的。”
他悄然伸手到后,一道法诀,按在了缇婴背后所背的竹篓上。
缇婴哭得难受,不知道二师兄的动作。
而白鹿野知,他不能再犹豫,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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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曾拜托他一件事。
但是他始终怀疑那件事是否应该。
在江雪禾死后,白鹿野也下不决去做那件事。
是今夜看到缇婴如此,白鹿野便知自己没有别的退路。
……不愧是江雪禾啊。
他算透了一切。
是——
江雪禾,你怎能低估缇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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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被白鹿野哄睡。
次日,缇婴被毕方拦住,莫名其妙与这只大妖答非所问。
缇婴觉得少了什么。
她到处找不到自己的竹篓、找不到二师兄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怒火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