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现在重伤在身,就算带上人手,怕也奈何不了这个姓拓跋的——我说大哥,你这才刚被他弄没了半条命,就算报仇心切,也从长……”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厌恶听到的四个字是什么!”夏琰声如玉断,室中已然散去些许的杀意再次聚涨起来,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压迫如有实般裹住戎机心胸,他咽喉好似被什么灌满,一时竟难吐字。“‘从长计议’。我不想听到‘从长计议’这四个字!你是觉得我杀不了拓跋孤,还是觉得他不该死!?” “没……没有……”戎机用了全力才说出话来,“我……我给你送……” 滚涌的煞气淡落,戎机脸上恢复了两分血色,但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没有便走,站在那看着夏琰,仿佛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虽然今日之前,他没有与夏琰说过一句话,但他自天都峰金牌之争那天便认得他,而这一年,他时于禁城内外得见他面,暗观其行,自认为并非对他一无所知。同样令他意外的是——此时的夏琰分明内力充沛,甚至比往日更高出极多,哪里又有半分重伤之相。 与其说今日面对的是他所认识的夏琰,倒更像——是他所认识的朱雀。 “是了,还少一样……”夏琰丝毫不曾注意他的表情,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站起身,肩上那件披衣早就落在椅上,他却并未在意,只着中衣仿佛也未觉寒冷。“跟我来一趟。”他走过戎机身边,没有看他,径自向着自己屋子走去。 小厮还没有回来,此时的庭院里空空荡荡,戎机无计,只能跟着去。他一贯不惧与人打交道,极少像今天这样,希望能有个人来解救自己与他的独处。这种感觉太奇怪——他说不上是害怕夏琰,只是——只是觉得本不该如此。 解救他的人很快就出现了——就在两人将将要进屋,从屋里却先走出来个人。戎机立时站住了。他认得此人——此人是这京城新近成名的太学学士,人称“绍兴六士”之一的才子宋然。坊传他与夏琰自数月前一次聚会偶然相识,引为学友,交往甚密,不过随后宋然受太子器重,似乎两人交情便淡了。腊月之前,宋然已提早告假去往建康省亲,眼下也不知为何,新年未至,却突然归来,大概总也与这禁城之变有关——因了前两天御医那件事,这几日没几个人得以接近过夏琰,今天府中大部分人都已离开,若有想要打探消息的,甚或想对夏琰不利的,这却是绝好的机会——或许这宋然便是太子派来的?单凭门外几个守卫也确拦不住这位大学士。 “宋大学士。”他听见夏琰开口,语气冷淡且戒备,“有何贵干?” “你起来了?”宋然露着一脸欣慰真诚的喜色,在戎机看来,自是仍然想卖个好友的交情。“我听说你醒了之后一直躺着,特意来看看,哪知你却不在房里。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 夏琰听起来并不留情面:“不敢劳宋学士挂心——太子派你来的?” “这个……”宋然赔了笑,“若非殿下有令,我岂敢造次登门?” 夏琰冷冷哼了一声,顾自走进,宋然便跟了进去,戎机踌躇了下,没有动。他眼下是个仆工打扮,按理说,不该同夏琰走得这么近——他自然不想让这宋然多生出疑心来。正打算竖了耳朵细听,冷不防夏琰的声音却传出:“要我请你进来?” 他只好叹了口气,也跟了进去。夏琰向他伸手,他虽不明所以,也只能将那封即将送去青龙谷的“战书”递去。夏琰似乎并不准备在宋然面前隐瞒自己的打算——他或许根本不准备向任何人隐瞒,便此展开那封手书要加印鉴——这大约就是他说的,还少了样什么。戎机在旁偷瞥宋然,见他显然是看到了纸上所书,脸上震惊混杂了疑惧,表情着实好看得很,心中升起种同病相怜的幸灾乐祸来,可待看回那手书,他亦大吃了一惊——他以为夏琰只是要盖上他自己的名鉴,却不料他加于其上的清清楚楚是禁军符令的刻印。“大……”他差一点喊错了称呼,“大人,禁……” “禁军不行!”宋然终于是先他而把话说了出来,“你若想只身去找拓跋孤报仇,这事是江湖恩怨,谁也拦不着,可你——你若是想带禁中人手去平青龙谷——办不到的!” “怎么,太学难道连我大内两司的事都要管?”夏琰冷冷道,“我办不办得到,恐怕轮不到宋学士来指正。还是说——哦,差点忘了,青龙教是贵上的盟友?那便烦请宋学士回去转告一声——太子殿下只怕自此要少个盟友了。” “我是为你好,兹事体大,万不能冲动。” 夏琰却如同未闻,已然将手书递给戎机。戎机还欲说句话,夏琰的目光却连斜都不曾向他斜过一分,只与了他一个字。 “滚。” 戎机嘴还没张开就闭上了。他其实不大确定夏琰这个字是送给自己的,还是送给宋然。不过反正该不该动用禁军去平青龙谷本来也确没有他置喙的份,他觉得比起这个,还是出门先冷静为自己考虑一下——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