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回来跟着拓跋孤,是不是因为想洗清你爹当年的污名?凭你的本事,拓跋孤不可能不器重你,这青龙谷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你比肩,可你还是有这个心魔——你害怕失去他的信任。所以当他反去信任一个你觉得不值得他信任的人的时候,你的心魔令你失了判断——你为了证明你比我更有用,比我对他更忠心——你那么能识人断事,却因此终究——反被我利用。” 陌生的男子说到这里忽然露出阴狠一笑,凑上前来:“……做朋友?你觉得你还有资格与我做朋友?如果今天来的是单刺刺,我还会留个活口,可是你——单疾泉——虽然在我眼里你这个‘第一军师’言过其实,不过关于你的那些传说还是太过扎耳了。我这人一向小心谨慎,所以无论如何不敢让你活着去见夏琰——万一……你真把他说退了,我上哪再去看这么好的戏?” 男子的口已经凑到单疾泉耳边,一只手已经放到他肩上——这么近的距离是单疾泉绝不愿容一只毒蛛存在的,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已动不了。手已无法抬起,足已无法移动,甚至——连想开口都已晚了,他已无法再发出声音。一种奇怪的、称不上痛觉的失重感令他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一个泥沼,连窒息感都那么真实——他无法呼吸,知觉在急速地流失,如他行将消逝的脉搏。 是什么时候着的道?单疾泉以残存的神智竭力回忆,可回忆却在变慢。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在说话,而动手——只有那三下。最后一下,他以面具挡下自己的锥击;这之前,他向自己挥出一记“飘零掌”;再之前,他用机簧…… 机簧!单疾泉陡然睁大双眼。那是一只劲力极猛的机簧,射出的是罕见的钢针——钢制针的动静比银针大得多,本身又不易打造,很少有行家惯用此物,除非——钢针只是掩护,机簧拉动,喷射出的除了尖针,还有另一种致命的东西。 ——剧毒。 耳边传来男子的嘲笑。“真以为——与你说这么多,是专程来给你‘传道受业解惑’的?”他的语气里有种藏不住的快意,“是等着你的时辰到呢。” 他伸手在单疾泉肩上只轻轻一推,单疾泉僵硬的身体便如一只木偶,仰面而倒。他在这个瞬间注意到男子背后负的那件兵刃——他看见那是一柄剑——包裹住它的白布恰到好处地滑落了一半,露出它暗色的握柄。 他想呼,却呼不出。“逐血”。他认得这把剑的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陌生的男子手中?他是不是与夏琰走得很近?对了,他方才——叫程平作“仪王殿下”,他是不是禁城中人?可这个人一直都太善于伪装了,不大可能露出这样的漏洞,或许这些也是他为误导于人故意留出的痕迹?但若他存心要取自己性命,断定自己已活不成,又有什么必要再多此一举? “真可怜。”男子怜悯地看着他的表情,“临到要死,还要拼了命揣摩着人心。要不还是让你看看我是谁吧?免得你死不瞑目。” 逐渐模糊的光影里,单疾泉依稀看见他伸手,去揭面上的易容。可手才刚碰上脸,男子却又笑嘻嘻地缩回手来。“骗你的。你的三次机会早就用完了。”他将手伸至背后,握住剑柄:“我这个人,连死人都不大相信。你还是——就这么去吧。” 窒息渐渐挤出了单疾泉所有思绪,男子拔出“逐血”,刺入他胸口,而他甚至没感觉到痛。他仰面向天,天空也渐渐消失,只有长剑深红的残影,伴着四周枯萎枝桠的黑色断痕还留在视网中——如同无数鲜血淋漓的鬼怪之手,将他拉向无尽无垠的地府深渊。 男子并没有拔回长剑。他松开剑柄,矮下身,看鲜血从他胸口渗出。他然后伸手握住他下颌,好像要寻找什么似的捏开他的口。 “你干什么?”另一个人的声音从树后传来,男子却似乎并不意外,头也没抬。“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单疾泉,舌头是不是真和别人长得不一样。你说——他身上有伤,若真是要去见夏琰,就算不带单刺刺,也得带几个手下保命不是?难道他真打算凭一人一舌,就说服夏琰不报仇了?” “人都死了,没必要猜。”树后的人走近,“你不是说他比你差远了,怎么还费这思量。” “差是差了些,不过他刚才猜到你了。”男子道,“你听见没有?” “也猜到你了。”那人回道。 “我?我那不算吧。”男子笑起来:“我也是想看看——我们到底露出了多少破绽。现在看来,比我想的好些——至少最聪明的人,也只能猜到这样而已。” “他已经猜到了我,拓跋孤和夏琰就也可能猜到。”那人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你那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后面我退出,你自己来吧。” “那当然——本来也是请你帮个忙。我一个晚辈,怎么敢发号施令。”男子向他笑,“不过——眼下这事还是要劳您的驾多等一日,等到明天——明天天亮之后,帮我把这尸体送给青龙教。这之后,我们就当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