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皱着眉头稍稍思索了下,忽然咧嘴一笑:“曲重生我才不放在心上。反而是沈凤鸣的人情,我倒觉得多照顾着点没错,不然要是夏铮死了,他借题发挥,又说我们不卖力——哥的手臂要复原不是还得靠他?” 三十没有回答。这条毒废了的手臂,他倒不抱什么希望,若说对沈凤鸣还有什么期待,也只是——关于自己的心疾。 “你已经见过曲重生了吧?”他换了个话题,“同他怎么说的?” “那倒是好说了——我原还在想该如何编这说辞,这么一来,我便反过来先向他发脾气,既然请了黑竹,何必还要我们去刺杀夏铮。本来也是啊,‘食月’怎么可能和别人一起行动,他也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就算不是哥你先叮嘱过我,我也得撂了这挑子。” “他没说什么?” “他——当然是不大高兴,不过能说什么?”十五冷笑,“他自己新养的那支亲信还未养大,这会儿还得倚仗我们,他和你又撕破脸了,总不能再同我也撕破了吧。” “你也知道他在养新人?” “他若不养反倒奇怪了。”十五道,“他这个人心眼好像挺多的。不过——要想养到能与‘食月’相比,呵,怕是给他十年都不可能。” “他这个人……”三十沉吟道,“不止心眼多,而且心机深,手段狠,你别太看轻他,毕竟……” “毕竟什么?” 三十向他看了一眼,“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带你去密室,看见的那一本书册?” 十五露出几分激动之色,“你别说那天。那天的事都不算,你现在也不算真走了,我只是代你一阵,哪天你伤势好了,定还是你回来。” “先不说这个。我是说——那本书册。其实本来不止是用来写名字。‘食月’最重要的是‘人’——是这三十个被选出来的人——是你们。‘食月’的首领已经换过几次,虽然由上一任指定是老规矩了,但是要让每个人都一直心甘情愿地听从命令,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任任相传之时,除了那个公诸众的名字,还有一些只在两任首领之间传递的东西,那些才是能保证每任首领能够时时刻刻控制住‘食月’每个人的——更重要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每个人的至亲,他们的名姓、住所——关于他们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用这本手册交接。这些消息不是特意打探而来,是每个‘食月’受训的小儿被家人送来时,家人自己留下的,而食月只需要派很少的人手暗中核实一番便可。要把那本册子锁在密室里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无论谁拿到那本册子,都能轻易地因为那上面的记载控制整个‘食月’——所有的人。” “可是那天那本册子上——没有那些啊?”十五疑惑。 “因为在我召集起你们之前,‘食月’名存实亡了好一阵。”三十道,“等册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你们二十九个都是新来的,之前的那些已经没有用了。所以我换了一本新的。‘食月’的前辈把你们二十九个人的家人至亲一条一条找出来,零零碎碎,让我自己抄上去。我虽然的确一条条都看过,但觉得若全数抄上了这一本册中,反成了个大大的变数,而且那个时候,是我带你们去黑竹之前,还没有曲重生,也没有东水盟,‘食月’并不似以前常有如许似军机般要务在身,至于用这种手段约束。我就只誊上了历任之名,没有写上关于你们家人之事。” “那——那这与你方才说曲重生有什么关系?”十五显得有些紧张。 “听我说完。原本这种手段只是食月自己内中掌控的方法,江下盟并不知晓。但是——去年冬天,你想必记得,我那时心情极差,不打算再回黑竹,本意是想找个时间解散这个因我而聚的食月,但就在那时,曲重生突然找到我,说江下盟重建,需要食月重出江湖为他所用。我起初没有应,但是他突然说了几个名字出来,我听着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是谁,他再说出两个地方来,我才省出,那是初一、初二的家人名址。我不知他从何得到这些,他走之后,我立时找到当初存下的零碎字条,但时日已久,我判辨不出是否被人翻动过,或许在先前我离开家的时候曲重生已来过了,或许他是先找到了食月的前辈,从他们那里得到——总之,他意在告诉我,他手里掌握着你们的命门——他知道整个食月的弱点。” “他,他就是一直这么威胁你的?”十五瞪目,“用我们?” “说起来,年少时我与他也颇算是交好了,十多年不见,这一回却相见如陌,我当然质问他,故旧重逢,何必要以这种手段迫食月就范。他只说,他觉得浪费了十数年的时间,不想再多等,不想再多说无用的话,将时间耗费在口舌之争与讨价还价。他希望与我之间永远不必拐弯抹角,不如直截了当地把利害都摆个清楚明白。他说他只来求我那一次,如果我拒绝,他不会再来,但是他依然可以拥有‘食月’——一个没有我的‘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