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小九在国事上很有天赋,请父皇多教教他。小九继承父祖之志,必定使我大郑海晏河清、百姓和乐。”
“主少国疑,他坐得稳皇位吗?”
“自然能。”
“若是他不能呢?”
“还有儿臣。儿臣若在,江山安稳。”
皇帝长舒一口气,“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父皇放心,儿臣会辅佐小九的。”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还能说什么呢?若他是个昏君,随便在幸存的皇子里挑一个继承皇位,或者扶持一个皇子和九皇子打擂台都可以。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拿江山社稷赌气。一个精心培养十多年的皇子尚且担心他承担不起江山重任,仓促挑选出的皇子,更是拿祖宗家业开玩笑。
“你的婚事……”
“父皇放心,小九亲政之前,我不会成亲。”景华对这个很看得开,没有一般少女的恨嫁,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以儿臣的身份,挑谁都是下嫁。”
所以,皇帝也不必担心她早早嫁人,心思偏向夫家。或者让驸马掌权,威胁皇权。
皇帝颓唐得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既然你们姐弟都商议好了,那就这样吧。”
景华从未见皇帝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疲态,心中也不是没有感触。他们父女今日都有些狼狈,一个彻夜未眠,子嗣相残,心神震荡,不能安眠假寐片刻。一个被追杀,性命危在旦夕,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父皇安心歇息吧,儿先告退了。”可再让景华说一些违心的话,她已经不愿意了。
“走吧,朕这个皇帝大约要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了。”
景华是了解皇帝的,他一生致力于青史留名,皇子叛乱于他而言是天大的污点,对他的打击极大。
“父皇勿忧,自古以来,皇室操戈屡见不鲜,我们不过其中之一罢了。没有死人、没有株连,朝堂安稳、不曾波及百姓,在史家眼里不过是平平常常更替罢了。”
“你愿意留老三一命?”
景华才知道皇帝在这儿等着呢,也不生气,笑道:“小九和我说过,想留三哥一命。我想了又想,父皇定然不愿见骨肉相残,因此也同意了。”
“你还记着我这个父皇,可喜可贺。”皇帝的愤懑不能发泄,逮着景华讽刺。
“我又何必说假话呢?当初被刺杀,查清真相之后,最愤愤不平的是父皇息事宁人的态度。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父皇以为能为他们挡风避雨多久?得封惠国公主和明王那天,女儿和小九在奉先殿跪了许久,不是酬谢祖宗,而是请母后聆听我的悲哀。”
皇帝眼中也有泪水,“你让朕如何?杀了老三给你赔礼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反正我和小九没有丧命不是吗?四哥出来顶罪的时候,父皇很欣慰他们兄弟情深吧。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意难平啊。若是当年父皇查明真相,不需要把四哥发配皇陵做替罪羊,甚至不需要在朝堂上申斥三哥。就在殿内,关起门来,父皇令他给我和小九赔罪,罚他禁足几年,再宽慰我和小九,一片慈父之心保全,我也心满意足了。”
“是吗?”皇帝不置可否,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可是当年皇帝怎么敢赌他们兄弟姊妹能一笑泯恩仇。如今她是胜者,自然能高高在上原谅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时光和胜利给了她宽容的权利。当时她会有这样的心境吗?
皇帝也乏了,不想谈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他生前,皇后和老三不死就行,死后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景华对皇帝还是有父女情分的,有算计,也有情分。看他颓唐,景华宽慰道:“父皇是明君,我们所有的争斗都在框架里。再混账,没有人拿百姓做棋子;再愤怒,没有人去勾结外族。朝臣们有隐晦的倾向,却没有人结党。朝堂安稳,百姓和乐,这都是父皇的功劳。”
一切克制而谨慎,只因为上头的人不可欺,他们便小心谨慎,心有底线。
“你在安慰朕?”皇帝好笑,猫哭耗子用在这里是否贴切?
“是啊,女儿也曾濡慕父皇万分。”景华没克制住说了句更大的实话,“最令女儿宽慰的是,母后真的是病逝的。”
皇帝惊诧抬头,难道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以为有人杀了她的母亲,一直怀揣着复仇的想法吗?若不是皇后那番话,他还洗不清杀妻的嫌疑了?
何其可悲,他以为景华再怎么争权夺利,总是信任他的,和她说过千万遍的孝心一样,没想到啊……
皇帝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说再多都是枉然。
景华也愣住了,可能是寒梅幽香惑人,她怎么把心底的大实话说出来了。片刻后,景华捡起乐师遗留的琵琶。
说来也奇怪,当初在海棠别宫的树下,景华做了一支新曲,怀念母后,思念怅惘,被皇帝打断,事后想续上却怎么也谱不出曲。
今日水到渠成,琵琶在手,那支曲子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琵琶音量高亢、声如裂帛、引人追思、诱人归家,怀远追思之意尽在其中。
“这首曲子就叫《送别》吧。”
送别母后,您并未受害,请安息。送别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