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这是女人的智慧啊,陛下不懂。”
“天下还有朕不懂的事情?”皇帝饶有兴趣问道。
“当然,比如一向善解人意的元妃娘娘今天怎么不给陛下解围,陛下知道吗?”
“你这进谗言的水平还得练练啊,听闻南盛后宫复杂,你这水平怎么混出来的。”
景华被说的恼羞成怒,丢出一句:“凭美貌吧。”
“哈哈哈哈……”皇帝的笑声惊起树荫里歇息的鸟儿,也惊住了随侍的一干宫人。
“别笑了,别笑了,这有什么可笑的。”景华转身想做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和侍女玩笑,眼前的人是一国皇帝。匆促停下,身子不听使唤,脚下一绊,眼看就要倒向皇帝。
“闪开!”景华下意识喊道,身子违背惯性用力往反方向倒,坚决不能撞到皇帝。
慌乱间景华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借力,好不容易没倒在他身上,脚下却咔嚓一声,脚崴了。
皇帝见她这一系列动作笑得更开怀了,“大梁不是你们南盛,就算撞到了……朕也赦你无罪。”皇帝本想说大梁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撞着也没事儿,话将出口才意识到,这是要做自己儿媳妇的人,这么说不妥当。
皇帝动了动手腕,景华才意识到一直抓着皇帝,连忙放开,身体不稳,下意识脚上用力,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直抽气。
皇帝连忙让宫女过来扶着,他算是看明白,甭管嘴上说的再厉害,没成亲的人都是青瓜蛋子。皇帝处在这位置上,受过多少美人恩,从来都是隔着三丈远都要往他怀里摔的。南盛教出来的女人谨守礼教,隔着衣服抓了一下手腕,现在还不自在的缩手呢。
皇帝被这一幕逗得心情大好,让人送景华出宫,不计较她顶撞太后、出言不逊的过错了。
景华保持着懊恼、尴尬的神情,被人送上马车,放下马车帘子,她的脸色才沉下来。
小透一直跟着景华,见她脸色不对劲,连忙唤了一声:“公主……”
景华一个眼神示意禁声,回了驿馆,正骨之后把脚包成个粽子,景华还不愿意在房间里带着,偏要跑到莲池边凉亭里乘凉。
小透是从小侍奉景华的,知道她的习惯,在这样开阔无人的地方,反而最好说私密话。
小透给景华奉上一盏酸梅汤,担忧道:“公主今天对北梁陛下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你猜道我想做什么了?”景华冷哼一声,“放心,我不会的。”
“奴婢不敢猜,只是奴婢私心想着,夫妻还是年岁相当为宜。况且,公主推了四皇子的婚约,不就是因为黄侧妃宠爱过甚吗?北梁陛下还有个李元妃呢,元字当封号,神仙做皇后也艰难呢。公主在咱们皇宫看的还不够多吗?若是嫁给皇子,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若是嫁给北梁陛下……”
“若是……有个李元妃算什么,权势能让一个妙龄少女嫁给七旬老翁,更别说北梁皇帝英明神武、战功赫赫,乃当世一等一的英雄。”见小透还要劝谏什么,景华摆摆手,“放心,我想通了,不会做什么的。”
景华没说是怎么想通的,小透也不问,知道自家公主不会做糊涂事就够了。
怎么想通的呢?因为皇帝寿数不久了。
那一跤景华的确没打算摔到皇帝怀里去,可那也不是真的意外。景华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是想给皇帝把脉而已,当初在宫里学医术是为了自保,医术于她而言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景华不知道只凭把脉多少大夫能探出寿数,但是在她这里,望闻问切之下,一个人的身体仿佛赤裸得展现在她面前。
皇帝只有十年左右的寿数了,再多天才地宝堆积,也多不出几年。以往征战积累的暗伤,如今做了皇帝也弥补不过来。如今的北梁皇帝是开国之君,先帝乃是追封,生前只称王而已。尚在草创的北梁,很多时候需要皇帝亲征。
如果皇帝的寿数还有二十年,即便只有十五年,她都愿意拼一把。可是如今皇帝年寿不永,她即便今年嫁给皇帝,明年就诞育子嗣,等到皇帝驾崩的时候,她的孩子也只有十岁出头,如何与年富力强的皇子们对抗。子弱母壮,又是嫡母嫡子,还是别国血统,北梁宗室会不会为了朝堂安稳挥泪大义灭亲?
况且,北梁皇帝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像她的父皇,“至情至性”,只谈感情,就能以此夺取朝堂权柄;可北梁皇帝骨子里是帝王,与他谈利益他觉得理所当然,感情又打动不了他,可自己又有多少利益值得北梁皇帝退让呢?
若是娶了自己,北梁皇帝在辈分上天然低大盛一头,国家实力不会因此而减损,可名义上总是要缺少些什么的。为面子争个头破血流的时候多了去了,北梁皇帝凭什么认栽?
这么多不利因素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荆棘险阻,景华无法说服自己去冒险。
又是时间啊,景华心想。在大盛皇宫的时候,景华想要多一点时间,让自己快点长大,可以保护母妃,可母妃终究还是死了。在荆门的时候,景华祈求上天再给自己几年,不必来大都夹缝求生,如今她还是来了。现在见识了北梁几位皇子的德行,景华希望天上若真的有神仙,就睁眼眷顾一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