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已经,撑不下去了。
好累……
这样想着,他疲倦的半垂下眼睛,卸去了最后一点支撑着自己的力量,直直的往前面栽去。
然而在摔向冰凉的大地之前,他先撞上了一个胸膛。
清冷的香气一瞬间萦绕在鼻尖,带着些许清爽干净的气息。
有人接住了他前倾的身体。
视线被一片黑暗中也能分辨出的白色占据,温暖从和那人胸膛相接触的面部传来,他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瞳孔颤唞着。
那人扶着他的肩,支撑着他无力的身躯。他来不及惊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又在此时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嗯,你不是。”
四周的黑暗在这一刻散去。神乐半睁着眼睛,沉默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了全身,然后试探着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眼前的人,在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将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
千岁垂下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是?”
“嗯。”
“你不怕我?”
“嗯。”
“你不在意我是矢仓的孙子?”
“嗯。”
“你——”
“你只是你,神乐。”
“……”
“……”
“……嗯。”
最后一声,轻如耳语,却准确无误的,传到了黑发少年的耳中。
*
少年紫红色的瞳颤了颤,恢复清明的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双近在咫尺的黑色的眸。
他的脸“腾”的一下烧得通红,连连退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双眸霎时被慌乱覆盖,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千岁,几近惊恐的打量着他的反应,姿态中竟隐隐的带上了一丝祈求。
千岁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望着他,深邃双眼中没有一丝动摇,别说是恐惧和厌恶,就是连一丝波动也无,好像刚刚神乐的疯狂没有发生一
样。
神乐在这样的眼神中,原本惊惶跳动的心不可思议的慢慢平静了下来,杂乱无章的呼吸渐渐平缓,心境也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如止水。
——没错。这个人,不会害怕他。
【你就是你,神乐。】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这个人的声音,神乐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不要害怕,神乐。
——什么都不用怕,你就是你,做你自己,就好。
虽然很想立刻就向他说声谢谢,但是这个人,一定是不愿意这场胜负就这样中断的吧。
现在的他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少年沉下眼神,表情变得肃穆。
黑发少年的鼻尖动了动,突然瞳孔一缩,双手以看不见的速度化为两道残影,再清晰时便重新执上了苦无,并且迅速压低了身体的重心,两脚一前一后微微错开,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眼前的少年。
神乐缓缓的将自己的刀插回刀鞘之中,同样将身体的重心压低,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左手稳住刀身,右手则握住刀柄。在这一刻,他全身的气势都奇异的沉淀了下来,缓缓的收进了身体里,一双紫红色的眸变得暗沉,深邃得像是无底的海,好似要把人吸进去。
——以全部的力量,贯注这最后的一击。
——倾注我所有的心血,将我最强的刀意,融入这一刀里。
身为剑士,赌上剑士的尊严,饱含着对刀和信仰的敬畏之心,所能斩出的,这独一无二的一刀——
“拔刀术……”
他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在旁人看不见的中途,在少年紧缩的瞳孔中,与他擦肩而过。
真的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千岁甚至站在原地没有动。
——紫红色眸的少年,却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后。泛着寒光的长刀,摩挲着金属刀鞘,发出“沙沙”的声音,缓缓入鞘。
“……暗宵。”
沙哑的嗓音,低低的道出招式的名字。
一阵风席卷了赛场,吹起千岁黑色的额发,也吹起神乐飘逸的衣袖。
在这一刻,无论是场上的两人还是场下的观众,都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许久许久,黑发少年终于动了动指尖,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转身去看另一个少年,而对方也恰好在此刻转过头来,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眨了眨眼,抿唇对他笑了,带着丝丝的腼腆。
——与刚才挥出惊鸿一刀的样子判若两人,绵软的简直想让人揉圆捏扁。
千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抬起那双漆黑的眸,专注的盯着他:“……漂亮。”
神乐的眼睛亮了。
千岁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刀。少年的眼睛里是坚不可摧的坚定,内心中的信念透过那心灵的窗户折射出来,撼人心扉,令他深深的为之震撼。
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从心底涌上来的竟是一股从未有过的颤栗和钦佩。那个眼神,好像一把利剑,直直的穿透了他的胸腔,重重的叩击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