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梁与杨浩俩小子,此刻正窝在灌木丛里,盯着天空之上那似是烟花绽放一般的战斗入神,浑然未觉身旁多了一名神魂荡扬的男子。那失魂男佝偻着身体跌跌撞撞地从俩人身藏的灌木间穿行而过。
“啊!”杨浩猛地跳起身来,接着大叫,“你踩我脚了!”这一嗓子,一下把施梁拉回眼前。然而,那个佝偻男人却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呼喊,并未停下脚步,约莫是被天上战斗吓着不轻,手脚齐用自顾自消失在路边丛林里。
刚回过神的施梁没能看清那男子相貌,只是余光扫过,好像是看到了那个人有一双空洞的暗紫色眼眸。
“这傻冒胆子可真够小的!”杨浩愤慨着拍了拍小腿上的鞋印,“刚才天上那战斗真是酷毙了,最后那红光是从哪射出的你瞧见没?”
“不清楚,你说刚掉下来的那几个烈甲兵是不是死掉了?”
“估计够呛。这样看来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嗯,牺牲。”
“或许吧,你怕吗?”
“怕,手还在抖,可是我更怕饿肚子,别忘了三小子是怎么死的。”
施梁当然不会忘记,七年前那次饥荒,杨家七伯煮了自己孙子,还诓骗施梁上他家吃肉。在那食人恶魔提着刀正要对他下手时,被来找人的杨浩撞破,哭喊惊了全村,大伙才能把他给救下。
吃人的杨老七最终是被族长活活打死,挂在了村头吊了七天。可是阴魂未散,从此也成了杨家湾所有孩子尤其是施梁午夜的噩梦。
这两年二叔回乡,对施梁虽是多有照拂,日子好过一些,可腰腹上的刀疤始终在提醒他,饿肚子的狰狞是有多么可怕。指着天吃饭的日子他和杨浩都过怕了,所以才求着二叔带他们从军。
此时,玉节驿外的道路已经完全被那一队未上前线的红甲兵合着从驿衙旁出来的黄衣海棠士给封锁了,能够进出地只剩下抬着担架的淡绿衣茉莉会医士及灰衣护从。自警鸣开始,驿站所有从属便就未曾停歇过。救助伤患、打扫战场、统计战损、安抚家属,整个玉节驿一改往日祥和,像是一台上满弦的机器,高速运转。
“叔!”施梁举手摇晃,跳将着身子大喊,“我,小梁!”他和杨浩已经被拦在路边快有一个时辰,任凭施梁怎么解释,红甲武士都未理会放行。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家二叔从营门中走出,自然极为激动。
那个方才指挥若定地络腮将军闻声回头,咧嘴笑道:“哟,小梁来了,没空招呼你们,自己去海棠会报道吧,小武!你安排下。”说着,脚步不停,留下一位左胸口绣着两尖黄色火焰的常服兵士,匆匆进了驿衙。
那位叫小武的常服等长官走后,摆手让红甲兵放行。
“你们好,我叫武凯,跟我来。”武凯话不多言,领着两人跟着走进驿衙。
驿衙门厅高大,然则内里进深不算得宽敞,走过庭院,便是间三丈长两丈宽的中堂,中堂左右各有两单间,门上分别浮刻海棠、茉莉、楠花、兰花四花印,对应四方管事。中堂内壁之后应是主管办公处,施梁二叔施广忠声音洪亮,依稀可闻,应是内堂也不会太大。
施杨二人随着武凯进入海棠会公房没多久,就拿着一块身份木牌走了出来。此时武凯人已不见,二人只得跟随一位在门外候着的黄衣海棠士,穿过驿衙庭院旁的小门,来到位于隔壁的海棠会公所。又是一番体检量衣等琐碎,忙完一切已是黄昏,见不着二叔的俩人便也就回了家。
十日后,玉节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通畅。
今日是新兵报到的日子,杨浩一早便拉着施梁辞别家人,赶到海棠会所。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场战役人员折损较多,此次招收新兵较之以往要多上一些。
会所相比于驿衙少了一个中堂,庭院自然是要更大些,可是如今一下子挤进了一十八名年轻小伙,还是稍显拥蔟。
巳时一刻,一众新人在一名负责接应的黄衣老兵的指导下,分成两列在庭院中站成一队长阵。此时的他们全部已是换好了一身淡黄色的作训衣,那胸口绣着的海棠花苞似乎是标志着他们的青涩。老兵见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便自顾走进了内室。等良久,一名红甲兵士挎着麻布兜从里间走出。
“全体都有!立正。”满眼新奇的新兵蛋子们一下子个个挺直了背,却又是因还未经历训练,队列多少显得杂乱。兵士也不介意,从挎兜里掏出一把银牌坠链,继续说道,“今日是尔等入伍第一天,喊到名字上前,领取身份铭牌!施梁!”
施梁第一个跑到队前,兵士应该是想做一个示范,亲自帮他把坠链挂上了脖颈,然后让他转身面向众人,指着铭牌上的数字继续说道:“铭牌上有编号,从现在起就是你们在这个队伍里的代号,戴上之后你们就没有了自己名字!九二三,归队!”说着,示意施梁回到队伍,接着又开始了他的点名。
等所有人员戴好铭牌回到队列里站定,兵士继续说道:“今天,给劳资记住一句话,戴上铭牌,人不死牌不摘,海棠会只有两种离开方式,一个是和我一样穿上红甲走着出去,一个是盖上白布躺着出去。”说完,他故意有所停顿,像是给新人们一点消化时间,然后接着道:“现在全体都有,熟悉号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