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三娘,算辈分也是叫要姨母的,但阿兄只?肯叫姐姐。”殷惜薇坐在车角,神情阴郁地转过脸看?着崔四,“这事我只?说与你听了。”
崔四嘴角抽了抽,道?:“不是我说,他们?俩一定没戏。从殷家?来看?,你阿耶不可能让你阿兄娶三娘,从明?三娘来看?,不,不还有?方家?,你娘的事膈应着么?,除非她与你姨母是假要好!”
殷惜薇的眼?神好像一个?死人?,她平平板板地说:“我三姨母死了,可阿兄说,四姨母和五舅舅的四时?衣裳都是明?大娘和明?三娘在寄,她们?甚至还会寄豆豉。”
那种她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的方家?豆豉。
崔四没有?想到明?宝清和明?宝盈这么?重情义,她默了一会,轻声道?:“惜薇,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开心,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你老是这样心思郁闷,身子会吃不住的。我自小生母就死了,嫡母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我,我不知?道?长这么?大又没了娘是什么?感觉,但她们?都说娘是世上待女儿最好的人?,我想你阿娘一定不想你为她难过这么?久。我与你在一处时?,从没有?见你笑过。”
她们?二人?不过是搭伴的,并?不是自小的朋友。殷惜薇从前性子活泼浮躁,反而同崔四有?些像,但其实?崔四的浮躁有?六分是装的,而殷惜薇也不再是从前的殷惜薇。
她知?道?崔四这话?很难得,是剖了自己心肝才说出来的,她心里触动又难受,简直像被人?一掌洞穿了心脏,想说话?却又说不出,喉头腥甜一片,忍了很久才忍下呕意,艰难道?:“你知?道?左仆射吗?”
崔四心底那点少女情丝被轻轻一拨,道?:“我知?道?,林外郎的六叔。”
“他也是林家?庶房庶出的,可如今他的生母是郡夫人?,他的嫡母反而只?是县君,且也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殷惜薇轻声说。
崔四愣了愣,道?:“我劝你呢,你怎么?反倒敦促起我来了?我怎么?敢跟左仆射相较。”
“不敢说比肩,引以为榜样总可以吧?”殷惜薇说。
崔四从窗缝里看?见明?宝盈在那卖力地同路边行人?介绍着几?日后的考试,介绍着梧桐书苑,简直像个?吆喝买卖的小贩,很不高?雅,很粗鄙,可她神采飞扬的,像是讲述着一件天底下最好的事。
这的的确确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啊。
“嗯。”崔四轻轻应了一声,见殷惜薇也看?着窗外,不知?是在看?明?宝盈还是殷初旭,转过脸与崔四对视的时?候,她面上有?浅淡而哀愁的笑意。
“你会来参加考试的吧?”殷惜薇问。
崔四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呢?”
“父亲不愿意,但他如今不怎么?管我了。我也无所谓的,但也没有?别的事做了。”殷惜薇说。
崔四很羡慕,她不说话?的时?候,面上细微的神色反而更加真实?——惶恐、迷茫。
“我大约是不能去的,祖父不允许。”她很落寞地说。
“偷偷来,我去接你。”殷惜薇说。
“可是要被发觉了,我可能就连女学也去不成了。”崔四畏惧地说,她又自我安慰起来,“我嫡姐那样的学识都荒废在家?中,我才学了这点皮毛,不去考也没什么?可惜的。”
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明?宝盈也没办法?在榜文前头一遍遍给人?念了,但因为她前几?日的坚持,东市口的商家?和常来常往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榜文的内容,有?人?问,他们?就七嘴八舌给说说。
说着说着还会说多了,问问人?家?家?里有?没有?聪明?的小女娘,可以送去上学啊!
束脩同寻常书塾一样,还包一餐饭,算起来是一样的,若是贫家?良才,还倒给赏钱。
明?宝盈不知?道?这些事,她也不能分心去想。
护卫们?只?觉她念书念得都快要魔怔了,除了必要的睡眠和饮食之外,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念书上。
她没有?回家?,反而是文无尽和蓝盼晓专门为她进了一次城。文无尽是与她探讨文章,讲述应试心得来的,而蓝盼晓是给她送冬衣来的。
“听你大姐姐说你近来很刻苦,日日念书到很迟,眼?下夜里已经结霜了,你夜里念书千万不要受冻。”
“去岁的冬衣都还可以穿,我已经不长个?了。”
明?宝盈瞧着他们?一个?坐在边上细看?她的文章,一个?站在案几?侧正给她斟汤,像父母又像兄嫂。
“新做的暖和,给你考试的时
?候穿。”
明?宝盈接过那碗补汤,道?:“姐姐会把氅衣给我带进去。”
“多备一件,总是没有?错的。”蓝盼晓看?着她喝汤,微微笑了起来,说:“这是小妹给你煎的,说是药饮,但全是甜味。你都喝了吧,你大姐姐前个?回家?的时?候喝过了。”
明?宝盈喝得眼?睛里全是雾气,她垂着眼?,轻声道?:“冬月初八那日进试院,要考三日。”
蓝盼晓点点头,柔声道?:“知?道?的,你顾好自己就是了,考完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