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小狐狸其实是个胸有城府、进退有度的青年, 但他化作的这狐狸姿态, 耳朵、尾巴与小爪爪的小动作却总是无意识地暴露了他的心思。
晴明感觉脑袋上一重,温暖的手压在晴明的头顶,享受了舒服的一撸,牛车摇摇晃晃地行进起来,木轮滚过路面发出“咔咔”的声音,河村家的仆佣随侍车边。
修罗丸感觉晴明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在他手下一弹一跳,脸上露出毫不知情的表情,嘴里问道:“怎么,那巫女前与你舅舅有关?”
晴明狐狸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他瞅了眼修罗丸,慢慢吞吞地说道:“我舅舅……颇爱……着女装驴人,”晴明重重叹了口气:“舅舅在中洲习得幻境一术,也有狐狸一族的通病,性子恶……嗯……顽劣了些,惯是爱捉弄人的。舅舅虽在中洲名扬天下,但品性又小气又满是恶趣味。”
“比如你?”修罗丸瞧着抿下去的狐狸耳朵:“逗弄过你吗?”
“我……”小狐狸睁瞪着澄澈的眸子,复又重重叹了口气:“嗯啊!”
修罗丸看着晴明陷入回忆表情复杂的模样,倒也没有追问,自家狐狸颇懂人心,抬手举止之间就能让人想他之所想,行他想行之事,凡是拥有善意与恶念的诸般复杂情绪的生灵,只要他想,都能沦为他的玩物。
只是,自家大外甥也不放过吗?
修罗丸瞧着满目惆怅追忆过往的小狐狸,他说道:“那既然你已经找着你舅舅,”修罗丸这样问道:“那我便送你去见他吧?”
“嗯,好的,”车子颠了一下,晴明爪子按了按,坐直了身子,嘴里说道:“这一月以来能得四枫院大人庇佑,是晴明之幸,等到晴明身上的伤势愈合,必会来报答四枫院大人庇佑之恩。”
“那我便送你去见他吧。”
小狐狸感激颔首。
……
玉藻前跪坐在和室中央,他独自喝着茶,瞧着手腕上串着的珠子,他动作不停,端杯、拈沫、洗杯、啜饮。和室门前竖着屏风,屏风隔绝着仆从的窥视,玉藻前压下心底的烦躁。
玉藻前斜了眼和室里的枕席,虽然他操纵道术吹散了屋里恶心的气味,但那个阴阳头在他幻境之中,与一个枕头寻欢作乐一晚留下的气味还是让他心生不愉。
不过他现在很确定,如今阴阳寮的阴阳头确实在为宫中的一个贵人效力,而且大谷道代还颇为笃定,在如今天皇后宫颗粒无收的情况下,大谷道代很肯定那位贵人能诞下首胎。
即便如此,和如今平安京里各个势力都想往后宫送入为他们进言效力的贵女一样,大谷道代也想在后宫安插关键时候能替他吹枕边风的人。
翅膀硬了的阴阳头想振翅独飞,而玉藻前现在是大谷道代最佳的人选——大谷道代对他既有救命之恩,他又表现出一副情意满满、情深义重的模样。
玉藻前喝了口茶,听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若不是他想闹一场好光景出来,他如今重伤已愈,以他平时的脾性,早就捏断了这个贪婪男人的脖子。玉藻前端起茶壶,又倒了杯茶,绿色清澈的茶水倒入杯中。
平心静气,九尾狐缓缓吐了口气,哎,想抱着自家犬儿晒晒太阳,犬儿尾巴卷着他,他轻摸犬首。
玉藻前倏忽转头看向屏风方向,脚步声从远处“嗒嗒”而来,风穿回廊过屏风吹来,带来一丝他熟悉至极的林木气味,而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和他家犬儿的步幅一模一样。
惊喜来的太突然,连玉藻前都觉得有些心神荡漾。
修罗丸徐徐而行,他抱着怀里精心包装的木盒,里面装着他备下的礼物,木盒子上戳了小小的呼吸孔,盒子里布置了封印气味的结界,盒子盖子上贴着一张盖紧盖子的符纸。
初至此处宅邸的他细心分辨着自家狐狸冷梅气味的方向,避开宅邸里往来巡走的仆从,他径直走到了玉藻前所在和室前,在屏风外跪坐下来。修罗丸把木盒搁在身前,轻轻一笑。
玉藻前看清跪坐下来的人影,他的妖力随即荡漾开来,外人再看不到此地的情景。
似乎是错觉,木盒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极轻极轻的声音,搁下之后,声音就消失了。就好像是因木盒被放下,里面的东西一时失了平衡一样。
玉藻前也说不清楚心底的想法,隔着绢丝织就的屏风,看着屏风外影影绰绰的身形,他突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珍藏着的珍贵礼物,而寻宝的人闻声而来,在打开这份礼物之前,压下心里的思念与满满的欢喜,直到他自己揭开礼物包装的外壳。
玉藻前嗅了嗅,修罗丸身上临近成年的麝香越发重了,虽然隔着一处屏风,借着妖力扫过的观察,他能看出,修罗丸此时拥有的是一句鲜活生动的躯体,而不是来源于尸魂界灵子实体化的造物。
正想着,修罗丸开口说道:“久闻前之名,原在市井寻找,未有所得,今晨在下去过河村大人府邸,在那里瞧见了前布置之守护阵势,中洲道术寄于符纸之上,宅地中污秽净化消除,道法精深,在下佩服。”
“哦?”玉藻前应了一声。
“原以为前只是幻术精湛,”修罗丸慢慢说道:“却不知前借以道术,将妖力转换应用得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