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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皱纹,眼神明亮,嘴唇看上去柔软极了。

他站得很直,骨肉将麻布衣衫也撑得十分好看。

他还活着,死亡还离他十分遥远。

宝珠眼睫颤动,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喉中的异物感,她垂下了头,摆出了凡人小姐应有的谨慎姿态,并未回答李挚的问话。

她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恨方才退得不够快。

李挚似乎没有察觉到宝珠的抗拒,他扬起了嘴角,再次拱手道:“在下李挚,现下暂住讣遐村,并非歹人,小姐若是在山中迷路,可随在下一同下山。”

宝珠险些忘了,年轻时的书生李挚也曾张扬肆意,他们初识时,李挚的城府还没有官场沉浮十数年后那样深。

李挚不肯轻易退缩,宝珠只得将上一世初见时的说辞又找了出来:“我乃福山县人,现在仆从去山中取水,马上便会回来。”

说罢,她伸手掩面,仿佛羞于与外男交谈,俨然一副小姐做派。

李挚闻言,再想开口说些什么,宝珠左手背在身后轻轻一点,一阵青烟飘进林间后,不一会儿,一个拿着水壶,活灵活现的中年仆妇便从山林中钻了出来,一言不发地侧身挡在宝珠身前。

这般作态下,李挚也不便再多言,只能面上带着遗憾地与宝珠道了别,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回去时,他的脚步已不如上山时轻快。

宝珠心乱如麻,绞着手指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若是她没看错,李挚的身上,似乎有一缕淡淡的怨气。

带着恶意,缠绕在他的身躯上。

第3章

宝珠不知道为何一睁眼就回到了数十年前,不明白为何李挚会独自一人上山来,对他身上那缕怨气的来源更是不知所以。

明明上一世,她与李挚的初识是在讣遐村中,宝珠被红狐狸引着见到了李挚后,在山上辗转反侧一夜,决心扮做投奔亲戚的落魄小姐,在夜深人静时敲开了书生的门。

她那时才开灵智不久,也没见过多少凡人,捡了一位她曾见过又早早没了的小姐的身份,与李挚纠缠了一世。

宝珠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中红狐狸的皮毛,眉头微蹙,回想着上一世与李挚相处的种种。

“你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凡人小姐,会夜半三更去敲书生的门,他又为何没有起疑呢。”

那时候,深夜里,朦胧的灯光映照着美人精致的眉眼,狐妖藏起尾巴,静静陪伴在书生左右,纤细莹白的手仔细地研墨。

一本正经的书生只偶尔用余光扫过身旁红颜,他仿佛专心致志地写着策论,笔下的墨迹却愈发肆意。

书生脸上的红约莫是灯光照的,小姐上扬的嘴角或许是笑那灯花的形状。

宝珠忆往昔,关于讣遐村的回忆都与李挚有关,对那小小的宁静的山中村落的印象,只剩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银茯苓花,小小一朵,柔软可爱,散发着妖怪们厌恶的味道。

自古以来,凡人便用它来驱妖辟邪,若不是宝珠一心扑在李挚身上,李挚独居的家中又少有银茯苓花的踪迹,像她这般的妖怪,是绝不会在满是银茯苓花香的村中作怪的。

那么今日重逢,李挚身上那充满恶意的怨念从何而来?莫非是讣遐村中竟然有她也不知道的大妖?

宝珠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

心中有事,难免手上有些不稳当,红狐狸被心不在焉的宝珠扯掉了一缕毛,痛得立刻从她怀中跳下,回头恼火地哇哇叫。

“对不住。”宝珠收回手,连忙跟姐妹道歉。

红狐狸口中哼哼唧唧,团团围着宝珠在山洞中转圈,烦躁不已,活像头拉磨的驴。

这红驴拉了几圈磨,忽然停下,一头撞向宝珠,把宝珠撞了个仰倒后,轻巧地蹦跶着离开了山洞。

宝珠爬起来,揉着胸口嗔道:“你要作甚。”

红狐狸又返回来,从洞口伸个大脑袋回头看她,见宝珠还没有起身,嗬嗬叫唤着,脑袋朝山下的方向指了指。

“可是我都说了这辈子再也不要与李挚有什么了。”

宝珠嘴角向下,脸像是吃了酸东西一般皱成一团。

红狐狸好似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地朝山下去了。

宝珠一狐被留在洞中,眼睁睁地看着姐妹走远,她长吁短叹地坐在地上思索了一会儿,勉勉强强地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我只是怕李挚被害了性命去,可没有别的想法。”

说着,宝珠小姐别别扭扭地追着红狐狸的气息,也朝山下去了。

两只狐狸一溜烟的功夫便到了讣遐村外。

还未真正走进村中,隔着老远,宝珠便嗅到了银茯苓花的味道,酸臭刺鼻,熏得她眼泪汪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红狐狸同情地抬头看着她,蓬松的大尾巴猛地甩了两下。

“我没事,这味就是难闻了些,到也没别的。”

宝珠摆摆手,含着热泪,捏住鼻子,顶着如圆盘一般大的月亮,与红狐狸一块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村中。

此时夜已深,村里头的狗都睡着了,宝珠与红狐狸一路走到了讣遐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