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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挚与裴璇玑都去,张鹤一人待在嵇宅也是闲得无聊,自告奋勇地要去为李挚做车夫。

一行三人架着马车、骑着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异人寺衙门去了。

到了地方,仍旧是裴璇玑先行去寻嵇仁,张鹤与李挚暂且等一等。

干等也是无聊。

两人便将马车交由侍从,商议在异人寺前门不远的大街上逛一逛。

上一回他们来江北府借兵,并未在城中如何停留,这些日子又唯恐嵇仁要召唤,日日待在嵇宅中苦挨,算了算,他们在江北府上待了快十日了,竟是从未上过街。

而在异人寺衙门前的这条街,虽说并不太起眼,但行人来往摩肩接踵,看上去也颇有些热闹。

张鹤看着顶着炽热的日头,头戴斗笠、兜帽的小贩们,见他们一边擦拭着额上大滴的汗珠,一边与同样带着遮阳家伙什的客人就着针线讨价还价,不由得转身与李挚感慨道:“日头这样毒,讨生计实在不易,也不知江北府这天气究竟是怎么了。”

李挚没有做声,沉默地看着街上的摊贩。

他们身处这条街似乎是个自发的小型集市,前来做生意的都是推着板车、背着背篓的小贩,再往远处一点,才是正经有临街铺面的街。

只是那条街上瞧着就冷清了许多,不仅只有三三两两的铺面开张,过往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少有进店的。

张鹤手搭凉棚,眺望那边街道,奇道:“怎的那边生意差了这许多。”

“你且细看看小摊上买的都是什么。”李挚道。

张鹤左右仔细看了看小贩们出售的货物,发现都是蒲扇、斗笠、降暑草药,这样应景实用的物件。

制作粗糙,但价格低廉,几文钱就能买到手。

“想来连日干旱炎热,即便是再能忍的百姓也受不住了,多少也要买上一些降暑的家伙。”张鹤喃喃道。

“不仅如此。”李挚皱着眉,环视着周围的小贩,“这样的小集市,本就是为了方便居住在周围的街坊百姓,你仔细看,竟然没有贩卖青菜小吃的。”

江北府也算中原一处繁华的府城,居住在城中的百姓历来便有花钱的习惯,买水买菜买酒,不过几文十几文的价格,少有舍不得花这点小钱的。

可如今因着干旱酷热,城外种菜的小贩们再养不出菜,百姓们即便是想花钱买些吃食,也没地方买去了。

集市中热闹啊。

可小贩们,顾客们,脸上都挂着化不开的愁绪。

他们居住在城中,官老爷们尚且不会不管他们,城中最深的井中还有一些水,每日也能分得从远处运回来的一点点水,家中也存着些许粮食。

可粮食一天一天地在消耗,天还是不下雨。

哪一天粮食吃完了呢,哪一天官老爷们不再从远处运水过来了呢。

太热了,太干燥了,百姓们的鼻腔干燥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张鹤与李挚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

集市中,有一位满面沟壑的老叟,佝偻着背,要问卖蒲扇的小贩买一把蒲扇。

“我只有四文钱了,你就四文钱卖给我吧。”老叟的汗砸在小贩的蒲扇上,落下一个深色的点。

只要一瞬间,那一点点来自人体内的水,便蒸发不见了。

小贩的眼皮抽搐了一下,他动作粗鲁地将蒲扇朝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大声道:“这样便宜了还要讲价,我干脆送给你这个老汉好不好,小本生意,我卖了钱要拿去买粮食养活我家娃!”

老叟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眼巴巴地伸手去扯那小贩的蒲扇,不住地将手中攥地潮湿的四枚铜板往小贩手中塞。

“买给我吧,我家娃儿热,夜夜都哭,睡不着。”

小贩忽然暴怒地从板车后头冲了出来,狠狠一把推在老叟的胸口,恶声恶气道:“我家娃儿不热吗?我家娃儿睡得着?我家娃儿要饿死了!我要换了钱,给他买粮食吃,你没听到吗?”

被推到在地的老叟哇哇大哭起来,他体内的仅剩的水,从眼角滴落,又砸在地上的灰尘中,瞬间消失不见。

见状,小贩脑中理智的那根线似乎断掉了。

他发起狠来,捏着拳头就要朝着老叟的头砸去,他哀嚎道:“你哭什么?没有水了,你还哭什么?”  李挚他们就在一旁。

见状,张鹤赶紧上去拉住了小贩。

而李挚从地上扶起了老叟。

“不过小事,怎么就要动手打人。”张鹤警告地看着小贩,“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人都要死了,还生财。”

张鹤力气奇大,小贩的手臂被他抓在手里,仿佛被铁钳钳住般动弹不得,这样倒是让他冷静了下了,语气凄凉地对张鹤说着不详的话。

而李挚扶起的那老叟,抹了一把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铜板,挣脱了李挚的手,颤颤巍巍地远去了。

这样一场闹剧,除了李挚与张鹤,在集市中竟然没有人围观看热闹,也没有人试图说和。

这里熙熙攘攘有许多人行走着,怀揣着几个铜板,例行公事地与小贩讨价还价着,他们嘴唇皴裂,皮肤干枯,像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