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正文。 阮萌是被市坊的谈论声吵醒的, 因客栈临街的缘故,外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嘈杂的议论声持续了半个多钟头, 阮萌被吵得实在是睡不着了, 干脆伸了个懒腰, 顶着两个黑眼圈披衣起床。
没休息好的身体有些迟钝, 阮萌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摸索到桌子边,将昨天剩下的茶水提起来, 朝自己头顶灌去……她现在是一株植物, 植物恢复体力的最好办法, 莫过于浇水和晒太阳了。
果不其然,小半壶水浇完, 阮萌登时跟喝了十吨咖啡似的神清气爽,随手掐掉头顶上新长出来的绿芽, 精神抖擞地出了门,将隔壁的一猫一兔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 一同下了楼。
这座小客栈冷清得很,除了阮萌一行人外并没有其他客人,一楼的大堂空荡荡的, 零星摆着几张半旧的桌椅, 玄念上仙正在同客栈老板娘结账,整个人如同自带柔光似的,仙气逼人。
阮萌抱着喵星人和蠢兔子下了楼, 刚要同玄念问个早,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大堂的神龛下立着一个病弱苍白的蓝衫青年。说来也奇怪, 杭州明明是滴水成冰的隆冬时节,那男人穿的却是一身单薄的春衫,面容带着几分病态的瘦削。
男人从写有‘先夫王氏元庆’几个大字的灵位后伸出半个脑袋,静静地望着在门口择菜的老板娘,神情温柔而眷恋……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状的,地上没有影子!
说实话,昨天夜里阮萌投宿这家店的时候还被堂中那男鬼吓了一大跳,但见他没有恶意,只是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护着店中孀居的老板娘,她才放心跟着玄念住进这家店……
尽管如此,阮萌对于鬼神还是存有敬畏之心的,她眼神飘忽,一寸一寸地往玄念身边挪,企图汲取一点安全感。一旁的老板娘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见身边那抹飘忽的游魂,只笑着同阮萌打了个招呼:“火炉上热着粥饭早点,小娘子请自便。”
玄念并未点破男鬼的存在,只掏出一片银叶子放在柜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不敢与鬼魂对视一眼的阮萌。
一见到那片精致漂亮的银叶子,阮萌的注意力瞬间从男鬼身上转移,眼都看直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天!没想到上仙还会随身带钱,我还以为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呢。”
玄念缓缓负手,漫不经心道:“蓬莱神树上随手摘的。”
“啊?树上还能结银子吗?”
“金枝银叶,取之不尽。”
“!!!”
啊啊,我们家玄念上仙不仅武力值爆表,而且还帅气多金呢!阮萌状做无意地朝玄念靠拢,靠拢,再靠拢,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了,状做严肃道:“上仙这么冰清玉洁的人,怎么能够被金钱的腐臭味玷污呢!不如这钱我帮您保管,让腐朽的铜臭味冲着我来吧!”
玄念轻笑一声不说话,他已看穿了一切。
躲在远处窥伺的男鬼飘飘忽忽地靠近,挠挠头歉声道:“那个,仙子……”
一听到男鬼那忽远忽近的,凉丝丝的声音,阮萌忙抱紧了怀中的小灰和毛毛,一溜烟儿躲到了玄念身后,扯着玄念一片洁白如雪的衣袖,战战兢兢道:“要死要死!上仙,他怎么老盯着我啊!”
阮萌打了个寒噤,身体更加僵硬了。说出来不怕笑话,她有个小毛病,不怕妖也不怕魔,唯独怕了纠缠不休的鬼魂……
不知何时,腕上多了温暖的触感,玄念将她从自己身后拉出,清冷带着笑意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无碍,那鬼没有恶意,只是舍不得抛下独活的妻子,而化为守护灵留在了她身边,并不会害人。”
阮萌悬着的心冷静了些许,指了指那道飘忽的身影,又指了指柜台后浑然不觉的老板娘,“可是,昨晚他盯着我们的样子好像很有敌意啊。”
“仙子误会了,昨夜是我有眼无珠,见诸位仙人深夜投宿,还以为你们是城中作乱的妖魔所化,怕内子会有危险,这才现身试探诸位仙人,实在是护妻心切,冒犯之处,还请仙人宽恕。我一直想找机会道歉,但是仙子总是躲着我……”
男鬼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将温柔的视线投向柜台后忙碌的孀妻,像是怕惊扰一个梦似的轻声道:“我答应了她,要护她一辈子的,哪怕我先行一步,也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等她。”
“这样啊,吓死我了。”阮萌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那抹游魂的眼中已没有了惧意,她甚至有些同情起这对阴阳两隔的夫妻来,小声问道:“那你这样可望而不可即地守护老板娘,连句话也不能说,岂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告诉老板娘,你一直都呆在她……”
男鬼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不必了。”见阮萌疑惑,玄念出声解释道:“便是她知道了她丈夫的魂魄所在又能怎样,阴阳殊途,只会徒增痴愿罢了。一个人守护,总好过两个人痛苦。”
男鬼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面容上泛出一抹红晕来,“仙人所说,便是我心中所想。”
阮萌好像明白了什么,笑打趣玄念,“上仙很懂嘛!我还以为神仙都是不通人情世故,没有七情六欲的呢!”
玄念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轻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