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柯换了便装就下楼去了书房。
叱咤商坛一辈子的秦振业已经快六十了,形容清瘦、精神矍铄,眼神从松弛的眼睑迸射出来,依然和鹰眼一样锐利,好像能洞穿你的灵魂。
他的满头白发白得无比铿锵,根根都像钢针样,硬扎扎的,就像他永不言弃的执着性子。
秦柯跟他气质很像,但还不如他来得厚重。
二哥二嫂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桌前,秦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叫了声:“爸。”
“嗯,这一趟你辛苦了。”秦振业扫了眼两个风格迥异的儿子,还是觉得挺拔的小儿子跟自己最像,他刻板的脸浮上些温情,声音也多了分慈爱,“这边坐吧——你们也坐。”
看着弟弟坐下都好像比自己站着高,秦栋再次被扎了心,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兄弟对面,于含笑当然跟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
老大和老小都继承了父亲的高挑,唯独排行中间的他,随了又矮又胖的母亲。
万众瞩目的家世,笑话般的矮挫,聚光灯下被无限放大的嫌弃,连母亲都更偏爱另外两个,这种刻骨铭心的自卑和自厌,日复一日的在他血肉里磨砺,激发出他高强压似的自尊,虽然人到中年早已麻木,却还是别人不能碰触的逆刺。
毕竟没有哪一个有钱男人会喜欢‘武大郎’这个爱称。
人都到齐了。
老爷子四平八稳的端起青花瓷的茶杯,啜了两口,清清嗓子,才开始说正事:“今天叫你们兄弟来,是因为我有一个新的计划。”
三个晚辈都下意识的都挺直了腰。
“就是玄武老城区的改造计划,虽然几年前就已经跟有关部门有了合作意向,但直到现在才水到渠成,终于可以启动了,需要你们俩兄弟联手去实施。”
老二夫妇交换了个不满的眼神,惯例由丈夫出面打头阵:“爸,房地产不是一直由儿子负责吗?为什么要小柯来横插一手。如果我们兄弟职责不清,下面的人会无所适从。”
秦振业住了口,只盯着二儿子,盯得他悻悻然快挂不住了,才缓缓接着往下说:“你们的职责我分得很清,老三负责拆迁,老二在这个基础上负责建设就行了。这样你们还有意见?”
老城区拆迁一向都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这些年出了多少人命和钉子户,闹得沸沸扬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谁都不想接。可分给老二的任务,简直就等于前人种树、自己摘桃。两夫妻立刻心有灵犀的表示父亲一向英明睿智。
“爸,这事我恐怕做不好。”这样安排绝对不合理,秦柯也不是给二哥做嫁衣裳的好兄弟。
老二不可能让他把这烂摊子推托掉,热切望着兄弟,边上眼药边鼓励:“老三,你就别谦虚了,你的蓝颜知己给全国人民黑成包青天,你都有办法洗成白莲花,这就一个旮旯窝的拆迁而已,那还不是小事一桩,你肯定做的好,放手干吧,二哥看好你。”
秦振业脸色果然冷了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老三:“把你那点心思用在家业上,还有什么做不好的事,”
“爸!我之所以……”
“我懒得说你,你自己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事情就这样定了,”老头子不想听小儿子狡辩,把手一挥,赶狗一样赶晚辈们,“你们先下去定个章程给我。”
秦柯在二哥幸灾乐祸的关爱中,冷着脸上了楼。
回房翘着腿若有所思的坐了会,芳华路的某个地址在他脑海里一闪,居然有了丝奇异的期待,突然觉得这工程好像也不是那么麻烦了。
王哥以手伤为借口辞了工,风风火火的干起来。
他先扛回一块喷着‘詹士邦咨询调查有限公司’的长广告牌,往自己狗窝门前风骚的一挂,又雇了个当警察时认识的无业线人,跟他一起去发传单贴小广告。
拜以前的职业所赐,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不少。
现在这年头,做什么都要靠宣传,宣传不到位,鬼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有些超市为了竞争为了宣传,连里子都可以不要,以新品促销为噱头,请了美女托在超市里脱成三点式飞奔,吸引无数各怀心思的男男女女围观和抢购,还录了视频发网上博关注,让人差点误会他开的是怡红院。
身为调查公司的董事,张思远闷在屋里写了两天的代码。
写得他两眼发晕,看什么都重影,下楼梯眼一花,差点把哈士球压成啥士饼,才终于把调查公司的官网折腾出来了。
王老虎点开,立刻震惊了。
他对着黑红两色极富视觉冲击效果的主页,发了半晌呆,才楞眉楞眼的对张思远说:“小远,你真人不露相啊!啧啧,这水平,这档次,完全是专业平面广告设计师的水准。”
“是不是对本山人崇拜到五体投地?”
“对!远哥、远爷!我对你的景仰之情犹如淘淘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泛滥……”
王老虎夸张肉麻的台词还没念完,楼梯口传来了两声清咳。
王老虎连忙放开兄弟,一脸恭敬的站起来,不仅笑得比人家亲儿子还要甜,还把人家亲儿子往死里夸:“徐阿姨,您身体好些了吗?小远好能干,他帮我做的主页简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