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珍在桌边静坐良久。

屋外雨势渐小，但仍然黑漆漆的一片，油灯的光亮只能照到门口的台阶上，便迅速被夜色吞噬殆尽。

她猜不透李完的命数。

按理说，她提醒了李完鬼石的存在，李完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可她并不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李完最后是会荣登大宝，还是提前殒命。但现在，她只能选择相信他还活着。

如果李完真的死了，其余几个皇子势弱，鲁国公府手握兵权，再加上皇上毫不设防的信任，保不准这天下还真要改姓赵了。那她还挣扎个什么劲，冯家的结局只会比上一世更惨。

天亮之后，皇上肯定会派兵前去搜救。余福说方才被传进宫里的，除了李意，还有大皇子李固和鲁国公赵桓。

可不论最终派去尧县的是谁，对李完来讲都不是好事。

“绿绦！”冯九珍突然开口喊道。

“小姐。”绿绦快步走上前，她和巧云听到府里的动静后，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冯九珍身边。

冯九珍看着她问：“你现在可能出城？”

现在天还未亮，城门不开，没有特殊的手谕，要想出城去，只能避开守卫，用些不寻常的方法。

绿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冯九珍接着说道：“你先去城西冯家的客栈里，雇些着急用钱的江湖人士，然后带上几个人连夜出城去，往尧县走，路上但凡经过冯家的客栈，就进去多寻些江湖人士帮忙，价钱好说。至于剩下的人，让他们守在城门口，天亮之后，跟随我的车驾一起出发。”

“小姐是要去尧县找姑爷？”绿绦问道。

“对，我们必须要赶在朝廷的兵马之前到达尧县。全靠你了，路上不要耽搁，我会很快追上你们的。”冯九珍说着拿出一面金色的令牌递给她，令牌上头有一个篆刻的“冯”字。

冯家偶尔也做江湖人的生意。

并不是所有跑江湖的人都能衣食无忧，视金钱如粪土，而那些需要用钱的江湖人，会在冯家的客栈里登记，遇到恰好有人需要走镖护卫的，客栈会充当中间人，为两方互相介绍。

算是为了广交朋友，冯家从不收江湖人的抽成，反而还会时常接济他们。因此见到冯家的令牌，江湖人多少都会给上几分薄面。

要救李完，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他们自己，王府的侍卫并不多，她需要更多的帮手。

绿绦攥紧令牌，又点了点头，转身就钻进了雨幕里。

冯九珍又叫来余福，清点了王府的侍卫，天色擦亮，就往带着人往城门口赶去。

苏月和巧云不会功夫，便留在了府里。袁飞星也没跟去，王城和尧县之间，还要靠他传递消息。

城门刚刚打开，冯九珍就以出城为平王祈福为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过了门，直奔尧县而去。

半路上与绿绦汇合，两厢共约两百余人，一路策马狂奔。但因为尧县附近多山岭，沿路又都在淅沥沥地下雨，一行人花了将近四天才赶到尧县，但好在路上并没有遇到王城的兵马。

尧县离王城最近，从他处调兵，花费时间只长不短。

冯九珍从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路上倒还不觉得，这会儿被绿绦扶下马背，只觉得浑身像要散架了似的，无一处不疼，双腿尤甚，几乎连路都要走不成了。

天色已近黄昏，尧县的知县听到通报，匆匆迎了出来，一边张罗着让人去置办酒席，一边小心地汇报最近几天的搜救情况。

“平王巡坝的时候，被泥石流卷进了桐花河里，所以下官便命人沿河搜索打捞。可因为现在正是汛期，堤坝上每日也需要有人守着，因此打捞的人手不足，现今还没有什么结果。”

说完，那知县又小心瞥了眼冯九珍的脸色，道：“王妃一路奔波，不如先用些酒菜，休整一晚，下官等会儿就去河边儿守着，期间一有消息，即刻前来通报。”

“不用了，”冯九珍皱着眉，虽然知道大家都很疲累，但现在并不是休整的时候，“搜救王爷要紧，我们简单用些饭菜，随后跟你一起去桐花河畔。”

“是是是。”知县应道，见冯九珍如此着急，转身便要去吩咐厨房，一切从简，尽快烧些饭菜出来，可才迈开步子，就见迎面飞奔来一人。

那人边跑边喊道：“大人，不好了！衙役们方才在下游捞出了一具尸首，那尸首虽然被泡得面目全非，但是有人认出来，他身上的衣物，正是平王落水那天穿的！”

“什么！”知县惊呼一声。

先前他还心存侥幸，可平王若真死在了他的辖地上，皇上一旦怪罪下来，他还焉有命活？

想到这儿，他两眼一翻，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冯九珍顾不上往知县的方向看一眼，她一把拨开面前的侍卫，上前拉住那个前来传话的人，问道：“尸首在哪儿？带我们去！”

冯九珍眼眶猩红，面容在昏黄的光线里，看着颇有些可怖，前来传话的那人虽不知道冯九珍的身份，但看她身后的一众侍从，猜想必定是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于是，他愣愣地伸手指了个方向。

传话的人被身旁的一个大汉捞上马，先行在前头领路，冯九珍也再次上马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