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元璋这样说,朱樉便不再言语,因为他的政治立场本质还是老朱家这边的。
朱元璋见他成熟稳重了许多,变得和颜悦色说道:“你知道你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朱樉一脸淡然说道:“废相。”
听到这话,朱元璋嘴角泛起微笑,很多人以为他跟李善长斗争的原因是要过河拆桥,只要他心里清楚知道背后的真正目的。
对着儿子一脸满意的笑道:“看来二郎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咱要做的事就连你大哥都不知道。”
来自洪武大帝的夸奖,朱樉脸上没有半分欣喜之色,而是问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父亲废除宰相以后,这大明就真的不会再出现宰相擅专之事了吗?”
朱元璋从登基那日就在着手准备废除宰相,对此他胸有成竹说道:“这丞相一职自秦设立以来,一直为皇权掣肘。前有李斯与赵高密谋废扶苏拥立胡亥,后有霍光行废立之事。历代权臣无不以宰相之名行事,咱只要废除丞相职位,就能将政令直达六部,自此大明再无权臣诞生祸乱朝纲。”
朱元璋的想法简单粗暴,既然权臣都以宰相行事那就从根子上将丞相一职一刀切。
朱樉思考许久后说道:“父亲事必亲躬自然可以废除宰相,假如后世子孙不似父亲这样勤勉,又当如何治理朝政?”
这句话涉及到朱元璋的知识盲区了,良久说出一句:“咱只能管这一世,咱死后哪管得了洪水滔天。”
朱樉有点意外,以前的朱元璋恨不得将子孙万代的事都一股脑做干净了。
朱元璋接着说道:“以前咱就像地里的老黄牛给你们这群不孝子忙活不停耕地,现在咱觉得你们这清福享的有点太早。”
以前的他眼里只有朱标一个儿子,现在多了一个儿子感觉选择的余地大了不少。
朱樉自然不知道朱元璋心境上的变化,听的一头雾水问道:“那你废除丞相干什么?”
朱元璋嘿嘿直笑道:“咱一出生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这丞相权力大到可以教皇帝做事,咱自然要干净利落的废了它。”
来自洪武大帝的任性,朱樉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朱樉才纠结的说了一句:“父亲行事何必多造杀孽。”
朱元璋淡淡道:“这皇帝富有四海,唯独缺少时间。咱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岂能被这帮老夫子绊住了手脚。”
见儿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朱元璋伸手从袖子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朱樉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截半尺多长的稻穗,谷粒颗颗饱满至少有两百多颗。
这株稻穗已经接近后世改良的杂交稻,他不禁问道:“这稻穗是哪里产出的?”
朱元璋闻言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那杨宪在扬州知府任上给咱献上的祥瑞,他把几株稻穗用鱼鳔胶黏在一起把咱当成傻子糊弄。”
朱樉很奇怪,朱元璋是下地干过农活的人一向精明。于是开口问道:“那是父亲怎么发现的?”
一旁专心致志纳鞋的马秀英扑哧一笑道:“你爹在乾清宫挂了两年都没发现,后来是要处决杨宪前他大发雷霆摔东西时才发现的。”
一边说还一边模仿道:“妹子啊,咱让人给骗了。”
二十多年的夫妻,马秀英模仿的惟妙惟肖。直接给朱元璋闹了个大红脸一拳砸在了屁股下的软垫之上,他气急败坏道:“杨宪那厮着实可恶,咱一直以为他忠心耿耿还把检校交在他手上。”
“结果他只顾着争权夺利,借咱的手排除异己。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百官人心惶惶。”
杨宪的事,朱樉当然有所耳闻。能得朱元璋信任的原因,自然是替老朱干了不少脏活。
看破不说破,朱樉说道:“杨宪这种人死不足惜。但是杨宪这种小人能横行于朝堂,难道父亲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吗?”
朱元璋咬紧后槽牙说道:“你这小兔崽子竟敢骂咱是白莲花?”
看着朱元璋捏紧拳头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朱樉没有半点惊慌反而不咸不淡道:“儿子可没说,是父亲自己说的。”
朱元璋这个儿子除了胡须茂密,虎背蜂腰的身型。其他的长相跟行为跟他的好大儿朱标越来越像,就连骂人不带脏字这点,朱樉都炉火纯青了。
马秀英一看朱元璋即将暴起,一把抓住衣袖将他拉着坐下。出言开解道:“陛下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躲在乾清宫里哭了一次鼻子吗?”
马皇后是懂安慰的,一句话不仅浇灭了朱元璋的怒火,连带他的心都浇的透心凉。
一家子里面扎堆出了三个阴阳怪,朱元璋直觉在这个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对着爱妻开始埋怨道:“都是妹子你啊给这些小辈带的好头。”
马秀英佯装不知说道:“妾身一直恪守己身,勤俭持家在整个大明天下皆知。”
这软刀子插的朱元璋说不出话来,就连锦衣卫密报民间除了称他媳妇为「大脚娘」以外找不到半点坏话。
面对这个千古贤后的爱妻,朱元璋眼神里充满了幽怨,马皇后却置之不理道:“陛下应该洁身自好才是,少与那些狐媚子眉来眼去免得龙体沾染了风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