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清大步跑进后院,却看到师父慈念道人,正站在后院的“问仙堂”中,负手而立,望着墙上历代观主的画像。
“子清,你回来了?”
离了虽有百米,慈念道人却仿佛从背后看到了徐子清一般,先声问话,随即转过身,慈祥的看着他。
慈念道人今年已经有八十多岁了,可岁月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把他常年盘成发髻的头发,和一尺多长的胡须染成了银白。
他今天穿着一件雪色道袍,负手而立,身子站得笔直,双眼炯炯有神,发散着一股充沛的精光。
再加之他修道多年养出的气质,隐隐给人一种“天地浩然之气,皆在我胸”的感觉。
“师父好,弟子子清完成师命,回观复命。”徐子清忙几步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错。”慈念道人上下打量一番徐子清后,目光在他肩头的红灵身上停了片刻。
那只红灵,似乎很通人性,注意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忙昂着头,啾啾的叫了几声,挥舞着翅膀做出回应。
慈念道人见状,露出一抹极有深意的笑容,旋即再次看向了徐子清,笑道:“你的事,我已经算到了。虽然艰险,可终归并无性命之
危。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先回家休养一个月吧。”
不料,刚见面就听到师父让自己下山,徐子清实在是难以接受,索性没有照办。
徐子清硬着头皮,一脸疑虑和紧张,把自己从开始用天机符测生死,到除掉四旬小鬼的过程,全部和盘托出。
“天机符,毕竟也是人做的,是人就难度天意。何况天意本就瞬息万变,岂有不变之理?那天下苍生,岂不是出生时就注定一生业障和因果,天生便要善恶分明了?岂不知纵然是天地,初分之前也是混沌一片,善恶难辨。子清,你多心了。”
慈念道人的话,更加出乎徐子清的意料了。
但他马上仔细的琢磨一番,却又觉得师父所言,极为正确。
如果天意恒定,命运难改,那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又怎么解释?
天地自有伦常,人就是人,仙就是仙、神便是神,各有界定。
修道之人,却是要打破这种界定,以人之肉身,羽化成仙,乃至魂灵成神。
从某种层面讲,修道也正是逆了天意,以人身去改天命。
所以修道之人才讲究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拯救苍生,为的就是把逆天意、改天命的罪责,通过积德行善来抵消。
天
机符测出了死字,可能是那一刻已经注定的命运。
但世间万物,每时每刻又在发生着变化,兴许某个不经意的举动,便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此时,自己活了下来,不正是最好的说明吗?
“师父,弟子愚钝了!您这一番论道,果然精妙,弟子参详以后,收获甚多!”
徐子清恍然大悟之余,更加佩服师父了。
“这些事,你以后自然也会懂得。”
慈念道人捋着一尺多长的白须,满意的点头说道:
“有句话你要记在心中,人生在世,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某些人遇到了某些事,生欢死苦,方见分明。”
徐子清一头雾水,心说师父平常说话很透彻,怎么今天说得话,有些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明白?
可毕竟以师为尊,何况这几句话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也很直白,再问下去,显得自己更加愚笨了。
“好了,子清,小时不早了,你赶紧下山吧。”慈念道人慈祥的看着徐子清,同时把一张纸条递给他。
纸条上用细毛笔写了一行字——北海市归安镇徐家村,徐勇。
“你当年跟我上山时才8岁,你家的事……有点复杂。你回去见到你的父母自然就都知道了。十年未见
,他们一定也很想你。”
这番话,说到徐子清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十年以来,他把慈山观当成了家,把白衣如雪、来去如雪的修道生活,当成了未来。
但十年前的记忆片断,却总会不经意的浮在他的心头上。
那两个模糊的背影、那个残破的小院……等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如今机缘已到,将要下山去见父母了,他们会接受自己吗?他们会把当年为什么送自己修道的实情,一一讲出吗?
更重要的是,自己面对着两位仅在记忆中出现的亲人,又将如何?
徐子清一阵默然,抬起头,却看到慈念道人那和蔼的面容和慈祥的目光,犹如一位长辈看着晚辈将要离开一样,让人不由得动容。
“师父,我……我不想下山,我不想回家……我……”
“不行。不想回家,是你的心魔所在。此魔不消,你的问道之路,必然艰险。去吧,去吧,我让你大师兄给你准备了一些观里的特产,带回去孝敬你父母。”
慈念道人挥挥手,微微一笑,转身继续望着墙上的画像,再也不语。
徐子清愣在原地,犹豫半晌后,最终咬咬牙,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走过后院,徐子清
远远瞧见小和尚坐在后院的长廊中,斜靠着红木圆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