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二女儿掉进蠡河淹死啦。”六婶说。
周康寿夫妻听了觉得云山雾罩的。看六婶进来时着急的模样,周仕林一定是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但现在六婶却说是高家二女儿淹死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好像不搭边。
“六婶,我听着有些糊涂,高家二女儿淹死跟我们仕林有什么关系?”周夫人镇定下来,问六婶。
六婶吞吞吐吐地回答:“高家女儿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周康寿心里就似有爪子在挠,更像是有火在烧。
“小丫头是跟仕林在河边玩耍掉下去的。”六婶终于说出来了。
“什什么?”周康寿站了起来。心中突然增加的压力导致他的动作有点迟缓。
高家出事他不在乎,因为,高家和周家原本就不对路,不仅在生意上是竞争对手,并且,在镇上也是互不相让相互排挤的对象。可是,高家人是和他儿子在玩耍时落水而亡的,高家势必迁怒于周家,会说是他儿子害死了高家二女儿。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说不定,两家会因此爆发冲突,甚至,弄出人命。
“林儿在哪?得赶紧送他走。”倒是周夫人考虑周全,她首先想到的是送周仕林离开周家,离开镇子。
“我没敢带他回来,将他藏在南河头一个熟人那里了。”
南河头,在周家东面,西面则是西河头,富甲一方权大势大的高家就在西河头。南河头西河头,仅隔着周家,如果高家派人搜查,周仕林被找到都不用一炷香的工夫。
素以性子烈而著称的六婶没了往日的气势,周家上下她最疼爱的就是周仕林。六婶丈夫去得早,未曾有子嗣,尽管周仕林不是她的骨肉,但她拿周仕林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现在,她的心头肉出了这样的大事,她怎
能不着急呢。
“六婶,你立刻送林儿走。”周夫人斟酌一番,决定即刻将周仕林送去离墨山。她去里间取来盘缠,又将写有地址的纸条交到六婶手里,说,“六婶,林儿就托付给你了。”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六婶心尖一酸,眼眶就红了:“夫人,老爷,我拿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仕林有事。”
“哎,哎。快走吧。”周康寿点着头催促,仿佛晚一步高家人便会冲进来。
那一天,周仕林在六婶的保护下离开了镇子到了离墨山,这一去就是五年,六婶也陪伴在他身边整整五年。
让周家觉得奇怪的是,高家人并没因女儿溺亡一事来对付周家,甚至,也没见高家置办丧事。
周康寿感到茫然。不过,他觉得高家不发难不是坏事,省得追根问底,最终,会牵涉到他儿子头上。
在离墨山的五年里,周仕林如何刻苦习武不必多说。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仕林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了大小伙,武功也日益长进,以至于方圆几十里内都知道离墨山杨家出了个卸骨法高手。
但是,在这五年时间里,周仕林心中始终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对高家二女儿的死感到内疚。他想,如果那天不去河边玩耍,或许,这样的惨剧就不会发生。尽管,提出去河边玩耍的不是他,而是高家二女儿。
光绪二十四年,周仕林的师父杨燕秋送他去参加“童试”,周仕林因武功了得轻松晋级。监考官爱惜人才,破例保举周仕林去省城参加“乡试”,尽管当时“恩科”早已不存在,但内部重视人才的做法偶有发生。那次,周仕林虽未突破“乡试”屏障,但中了武举人。
当时,武举人可以担任从七品武备官职,但周仕林尚且年轻,无心混迹官场,遂返乡。
因当年高家女儿溺毙一事
尚未了结,周仕林虽荣归故里,但不敢张扬,他喊六婶先回家通报,他自己打算悄悄回到镇上。
周仕林考中武举已是十里八乡尽知的事情,周家上下外加亲友邻里无不为之高兴。周康寿夫妇张罗着喜宴,准备为周仕林接风庆贺。据说,当时的请帖一直发到蜀山镇郊,排场足够大。
作为镇上第一大户高家,周康寿虽不愿意,但出于礼数,还是差人送去了烫金请帖,说,晚上周家大院酒席五十桌,高家入座贵宾席,上座。
五十桌的喜宴,贵宾席至多也就三桌,宽坐坐每桌八人,三八二十四,二十四人代表镇上二十四个有头有脸的家族长辈,或权贵老大。这些大佬个个有权有势,平常为了利益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现在,高家坐上了上座,说明了什么?说明,高家在镇上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样的安排,别的大佬自然不服气,但摄于高家的势力,又碍于周家的面子,谁也没敢吭声。毕竟,周高两家都是不能得罪的主,惹毛了哪家都没好果子吃。
下午寅时,位于镇北的驿站来了一匹快马,从马上下来一位英俊少年。
少年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马倌,付了钱,出驿站喊了一辆人力车往东边去。
行至白宕桥时,少年见几个青衫男子围着一个水果摊,冲摊主吆喝。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不就是善良之辈。
少年喊车夫停下朝那边张望。
一个身材瘦长像麻杆似的青衫男子看见了,朝他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