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如同一片树叶在水中摇曳,愈发的不稳,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左右扫了一眼,那些漂浮在小船四周的浮尸,时不时砰砰的撞击在船上,船速顿时减慢,我估摸着,最多几个呼吸,小船就要翻。
我害怕,楚年高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只有庞独镇定自如,他眯着眼睛,一手扶着船舷,颠簸的小船里,他稳如泰山,在身边的水面扫视了一下,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
“出来!”
骤然间,庞独一声断喝,上身一探,一只手唰的就扒开水面上的一具浮尸,他的腿受伤了,但两条手臂依然臂力过人,在水里一放一收,哗啦一声水响,一道影子被庞独硬生生从水里抓出来,甩到了船上。
这团影子被甩上来的一刻,我一眼就看到,这是一个穿着鱼皮水靠的水鬼。那个年头,靠河吃饭的人很多,不管是捕鱼,还是在水里做营生,难免要下水,像三十六旁门这样财大气粗的势力,专门养着一批水性精熟的人,身穿辟水的鱼皮水靠,被称作水鬼。
这个水鬼被庞独抓上来,我心头顿时雪亮,药神庙说是放我们走,但一直没有罢休,派了水鬼下水,引出来这么多浮尸围着我们的船。
水鬼水性好,而且灵活,活脱脱就是一条一人多长的大鱼,被庞独抓上来还要扑腾。但是我的眼睛一花,只看见庞独的拳头闪了一下,一拳正砸在水鬼的胸口。
这一拳头简直有千百斤的巨力,拳头砸下去的同时,我就听见咔咔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水鬼噗的喷出一口血,眼神也随即涣散了。
“三十六旁门,只会这些微末伎俩?别叫人小瞧了你们。”庞独抬手就把这个垂死的水鬼丢下河:“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探手下水抓人,一拳碎骨毙命,这是何等的威势。垂死的水鬼一落水,眼见是不活了,在水中沉浮。
随即,小船就恢复了平稳,我趁着这个机会,不管那么多,直接掌船冲向前方。
我估摸着,庞独杀了一个水鬼,其他水鬼就不敢再跟来,十几具浮尸全都被甩开,小船如脱缰的野马,顺河行驶出去十几里。
我一点都不敢大意,小船整整开了一天,到了天色擦黑,已经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了。三个人不能总呆在船上,庞独的腿伤重,得有个安稳的地方养伤。所以,我选了个合适的地方靠岸,想就近找个落脚处。
我在前头开路,楚年高哭丧着脸扶庞
独走在后面。这段河滩很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黑灯瞎火的。走出去能有二里地我就后悔了,后悔不该下船这么早。
就在我满肚子苦水的时候,突然在前面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到了几点灯火。天都黑透了,有灯火就说明有人住,我很高兴,不管我和楚年高怎么样,起码要给庞独找个能住的地方。
我一下来了精神,噔噔的在前头小跑着领路。那星星点点的火光,的确就是灯火,颠颠跑了好久,终于在夜幕中看到了两进耸立在土丘荒地中的院子。
当时的河滩,每年都得决堤,大水一过,农田就都被淹了,等水退之后,会有人重新开垦无主的沙土地,然后雇几个长工干活耕作,这样的孤院在河滩并不罕见。
我赶紧带着他们俩朝院子那边跑,等跑到院子跟前,我就愣住了。
院子的大门外头,挂着两盏白灯笼,河滩的规矩,门口挂白灯笼意思就是家里死了人,在办白事。
我为难了,要是放在平时,遇见这样的情况肯定转身就走,可周近除了这个院子,就再没别的住户,我牵挂庞独的伤势,想了想,硬着头皮到院子里面去询问。
果不其然,一进正院我就看到了
里面平放的一口寿棺,寿棺是红的,上面描着金字,棺尾刻浮云莲花,老年间的规矩,如果死者岁数大了,无疾而终,那就是喜丧,不算晦气事。
院子虽然大,但守灵的人很少,有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迎过来,斜眼瞅瞅我。
“大叔,我是赶路的,我哥哥路上摔了腿,实在是走不动了,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们找个柴房住一晚。”我赔着笑脸,跟对方说明了来意。
“你眼睛不好使?家里头办着丧事,还跑来借宿。”这个中年男人语气不善,皱着眉头把我朝外撵:“赶紧走!”
我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的被撵出来,走到庞独身边,自失的笑笑:“哥,他们家办白事,不肯借宿,咱们再找地方吧,哥,你腿有伤,我背着你走。”
我把庞独背在身上,从院子前头的那条路直穿过去,庞独一直没做声,直到走出去好远,他才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
“老六,停下。”
“哥?怎么了?”
“咱们不要走远,盯着这院子。”庞独朝后一回头,眯着眼睛望向灯火点点的院落:“这院子,不对路。”
“这院子怎么不对路?”
“先别问那么多,咱们找地方藏着,到后半
夜,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庞独示意我把他放下,又转头跟楚年高说:“老子这双拳头,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你要是觉得你的脑壳比牛脑壳硬,那你就试着逃走。”
“怎么会。”楚年高头摇的拨浪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