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因为三苦居士骤然发问,让我眼前的那些幻境一下子消失了。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都是爷爷的名字。
“居士,先救他,先把他救过来,你问什么,他才能答你啊。”如莲不管别的事情,一心只想救我。
“跟我来。”三苦居士收敛心神,对着寒松和尚招招手,十方洼的鬼母早就被赶走了,如今大缸里的尸体也成为灰烬,所有的危机应该已经消除,再没有什么羁绊。
三苦居士带着我们走到了十方洼最中间的那座坟头前,巨大的坟头崩裂出了一道至少一丈多宽的口子。三苦居士在裂痕前伸头看了看,等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慢慢探身钻了进去。
崩裂的坟头下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也没有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三苦居士又钻了上来,随手拍拍身上的灰土,这时候,我就看见他的左手拿了一只小瓶子。他说过,鬼母的老窝深处,有一只专门用来储藏灵尸尸油的瓮,三苦居士肯定是取到了一点尸油。
取到尸油,我们离开坟地,走到十方洼的边缘,寒松和尚把我放到地上,三苦居士打开瓶子,用一只小银勺,从里面挖出了一点尸油。
尸油的气味我闻过,虽然不会像尸臭那么熏人,但绝对不好闻。可是这只小瓶子里的尸油的气味却很古怪,说臭吧,的确有臭味,只不过臭味之间,又夹杂着一缕说不上来的淡淡的香气,这些
气味混成一团,闻起来不会令人厌恶。
三苦居士把这一小块尸油轻轻放在我的额头,我看不到,也感应不到,不过我总觉得,尸油是放在了眉心之上的祖窍部位。
紧跟着,我就觉得整个身躯被一团寒气紧紧包裹了起来,原本麻木无知的双腿双手,能体味出一丝迫人的寒意,顺着血脉骨骼,绵延到了全身上下。
我冷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从前一直经受着幽绿尸毒的折磨,对这种凉寒之意有了抵御能力。虽然寒气丝丝入体,可是不知不觉中,麻木了这么多天的身躯,似乎有了一点点感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觉得嗓子发痒,喉咙也不像之前那样木然,猛的吐出一大口血。
这口吐出来的血不是殷红殷红的,已经完全变成了那种青灰色。这一口血足足得有半碗那么多,但吐出这口血之后,被堵了这么久的心窝仿佛骤然间敞亮了,说不出的舒服。
“这就没事了。”三苦居士看到我吐出这一大口青灰色的血,仿佛放下了心:“剩下的,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如莲喜出望外,这么多天来所受的苦,所受的累,好像在这一刻彻底的释怀。她小心的擦掉我嘴角的血迹,说道:“六哥,快要好了,居士再给你医治一番,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咱们走吧。”三苦居士收起了那只小瓶儿,朝四周看了看:“这里总归是个是
非之地,不宜久留。”
寒松和尚又背起我,顺着来时的原路朝回走。我的身体舒服了一些,慢慢的,四肢恢复了部分知觉,等走出十方洼,踏上那条山路时,我心里只觉得庆幸。
大缸里的尸体,被五行地火烧成灰烬,不管怎么说,等于消除了他以后会给我带来的威胁。这趟五仙山之行,算是幸运至极。
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折,顺利的走出了五仙山,几个人都觉得有些累了,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寒松和尚从包袱里拿了干粮,前后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我的知觉应该恢复了大半,虽然全身上下还是没有一丝力气,不过小臂已经能够轻轻抬动,也能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
“谢……谢居士的救命……之恩……”
“莫要道谢,我救人,从不图谁来道谢报恩。”三苦居士慢慢吃着干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我道:“你认得陈师从这个人吗?”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庞独告诫过我,七门出了内鬼,就连七门里的人也不能全信,更不要说外人。但是和三苦居士相处这些天来,他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这绝对不是个为求私利就不顾手段的人,尽管心肠有些硬,可依然算是个坦荡君子。
“我只是问问,你若不方便答,不说也罢。”三苦居士肯定瞧得出我左右为难,他摆了摆手,说道:“我问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很多
年来心里的一个心结而已。”
“居士……”我想了想,小声说道:“陈师从……那是我嫡亲的……爷爷……”
“我就说了,要不是陈师从的族人,眼睛里怎么可能有九星图。”
“什么……什么九星图?”
“你是陈师从的后人,难道你一无所知?”
“我爷爷去世的早,我爹……我爹也去世的早……家里的事,我没听人说过……”我如实回答了三苦居士的问话,又接着问道:“居士,你……你见过我爷爷?”
“只听说过,没有见过。”三苦居士眯着眼睛在想,仿佛是要把那些陈年旧事一股脑的全都回忆起来:“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升龙观的升龙道人,传说是几百年以来大河滩第一个尸解羽化的高人,尽管只尸解了一半儿,但也称得上惊世骇俗。在升龙道人尸解之前,他博览道家典籍,但凡能寻到的经典,全都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