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做好了打算,表面不露声色,还是和之前一样,该说说该笑笑,斗鸡眼察觉不到我的破绽。
他看不出我的破绽,我同样也看不出他的破绽。因为心里一直记得刘二当时和我讲述的详细经过,所以我觉得,斗鸡眼身上,一定会有一个很显眼的疮疤,就是被丁烈捅死在沙子营时候留下的。
我想要看看斗鸡眼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个疮疤,但是现在的天气还不算特别热,平时赶路也不能光膀子。寻找了几次机会,斗鸡眼身上的衣服都裹的严严实实,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我一路都在寻找机会,这一天,我们一块儿走到河滩附近一个水洼。这种水洼都是去年汛期的时候,河水泛滥而留下的,有些水洼比较大,积存的水多,冬天一上冻,就存到了今年。天气转暖,水洼里冰都化了,泥呼呼的一片。
“有好路不走,非要走这样的路。”斗鸡眼一脚高一脚低的在泥泞中走着,嘴皮子嘀嘀咕咕个不停:“到处都是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心里突然有了主意,趁着斗鸡眼没防备,一伸腿把他给绊了一跤。 斗鸡眼完全没想到我会使坏,啪的就摔倒在泥坑里。
“你他娘的干什么!”斗鸡眼顿时急了,在泥水中一扑腾,站起身怒目而视。
“逗你玩呢,急啥。”我看着斗鸡眼浑身上下都是烂泥,哈哈笑了笑,推着他朝水洼那边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开不起玩笑呢?
到那边水洼去洗洗。”
斗鸡眼骂骂咧咧的,很是不满。我把他推到水洼边,也不管他说什么,伸手就帮他把沾满泥水的上衣脱下来。还剩下一件贴身的衣服,斗鸡眼就不肯脱了,凑合在水洼边把脸洗了洗。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起疑,装着和他玩儿,撩起水洼里的水去泼他。一来二去,斗鸡眼浑身透湿,在那里大呼小叫的骂街。
“河边长大的人,哪儿有不玩水的。”我瞧着差不多了,拉着斗鸡眼就走:“天也不早了,找个地方落脚,生堆火把衣服烤一烤。”
我们俩找了个地方,我殷勤的跑去捡柴,生起一大堆火。斗鸡眼还是只烘烤外衣,怎么都不肯脱那件贴身的衣服。
“你这人真怪,衣服都湿成这样了,穿在身上等着暖干呢?”
“老子乐意,你管我呢。”
就在我们俩说话之间,我的余光一瞥,眼神立刻顿住了。斗鸡眼贴身的衣服微微敞开,借着篝火的光,我好像看见他的左胸上,真的有一道刀口。
很奇怪的刀口,似乎一直都没有愈合过,如同一刀捅到了一块死肉上,又把死肉放了半年似的。
果不其然!
我还是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泛起了一片一片的波澜。刘二真的没有撒谎,斗鸡眼身上,的确有一道致命的刀伤。
我不相信每个人都跟刘二一样,心脏长在右胸,斗鸡眼身上那一道刀口,明显就是致命伤,挨了这么一刀,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但不管我再怎么不信,斗鸡眼就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我愈发对他的事情感觉到好奇,而且隐然有种危机感。这样一个古怪莫测的人,成天跟着我,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过,只要能把他带到松树岭,见到张龙虎,那就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
我这边在想着,斗鸡眼就在旁边看我。我也觉得,自己今天的举动有点不正常,害怕引起斗鸡眼的怀疑。所以,我闭口不谈别的事情,拿了干粮在火上烤,跟斗鸡眼说些闲话。斗鸡眼最喜欢吹牛,一吹起以前的事儿,立刻把眼下的情形全都给忘记了。
接下来两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离松树岭也越来越近。斗鸡眼之前可能没来过这地方,问我跑这里做什么。我仔细编了个谎话,蒙混过去。
离松树林越近,我就越小心。这一天,我们到了三里庄,一到这儿,距离松树林就只剩下一天路程。我们俩照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落脚,也没燃篝火,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各自睡去。我眼睛没睁,可就是睡不着,眼瞅着要把斗鸡眼身上这层画皮给拆穿了,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紧张还是兴奋。
就这么熬了至少两个时辰,还是毫无睡意。我正想起身去方便一下,但是耳边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那声音,很明显是躺在旁边的斗鸡眼悄悄翻身爬了起来。
他一动,我立即就不动了。微微的眯着眼睛,想看他要做什么。
斗鸡眼蹑
手蹑脚的爬了起来,除了爬起时衣服和地面摩擦的一点声音,就再无别的声响,轻飘飘的。他站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看了片刻,似乎还不易觉察的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直都没有动,斗鸡眼可能觉得我正在熟睡,等到他叹完气之后,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话。
“你既然不留我,那我就走了……”
说完这句话,斗鸡眼转过身,朝着藏身地外面走去。他走动的声音非常非常的轻,如果不是我提前发现了他的举动,可能就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他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就让我心里很不踏实。事情是明摆着的,斗鸡眼肯定暗中察觉出了不妙,所以在快要接近松树岭的时候,突然不辞而别。
他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