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林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一寸寸收紧。
萧白莫的话语反复在她耳边回响, 嗡嗡的, 不大真切,如果她理智完整, 她该一个字也不信。她了解的肖驰, 敢作敢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拳坛的假拳交易的猖獗虽广为人知,但她绝不相信他会有沾染, 更不相信他会做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
但关乎父母的死, 林悠悠无法冷静。
大好青春大好年华的知名记者, 客死异乡,在当年轰动了大半中国。美方现场取证的结果显示,那就是一场普通车祸, 所以她虽心有疑虑,也从来没有多想。
直到今天, 今晚,几十分钟前。
她的世界晴天霹雳,毫无征兆地坍塌。
回到宿舍的小片刻光景, 她强迫自己平静,镇定,她告诉自己不能听信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事关重大, 肖驰和她父母的死有关无关,怎么也该由他亲口说,轮不到旁人置喙。
但她想起许多被忽视的细节。
tn会议室里,秦杉和肖驰的对话,还有两人情浓之时,肖驰紧抵她最深处,那几不可闻的低语。
他常说对不起。
对不起的原因,她每次都问,他也每次都不答,甚至每每提及,都刻意隐瞒。再结合二人相识之初,他得知她父母是何人后,态度明显发生转变……
这些迹象全都表明,当年种种,或许真的有隐情。
所以她决定给他打这通电话。
她希望他亲口否认,那些几乎把她心脏拧碎的“真相”。
如果真是……
如果真的是……
不会的。不可能的。林悠悠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住嘴唇。
那句话问出口之后,电话那头便陷入了阵死寂。
同一片夜色下的肖宅,
肖驰手里夹着烟,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站定,眼神盯着前方夜幕,没有说话,眸色极黯。良久,食指刺痛,他手轻微一颤,烟掉到了地上。
火星不知何时已经烧到尽头。
又过半刻,他闭眼,抬手下劲儿摁了摁眉心,声音出口,低低的,有点儿哑,但还算平静,“你听谁说什么了。”
听筒对面静了静,传出明显的吸气和吐气声音,像在压抑什么。然后她勉强笑了下,说:“一些,听着特别扯的事情,心里有点儿慌,所以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等了挺久,也怕了挺久,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么。
肖驰忽然自嘲似的一哂。
他低低“嗯”了声,静默数秒后,说,“在学校?我来接你,有什么话见面说。”
“……”听筒里霎时安静。
她不说话,他也便跟着沉默,三月初春,料峭寒意凝成冰,周围的空气也被冻结。
肖驰换了只手拿电话,轮廓线条紧绷,贴着机身,眼神很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她在电话里声音发颤着问他:“……真的和你有关系?”
肖驰唇抿成一条线,握住扶拦的手指,紧了松,松了紧,半刻才出口一个字:“有。”
话音落地,林悠悠的瞳孔骤然收缩。
分明该春暖花开,她却置身冰天雪地。
黑漆漆的自习室里,她手脚冰凉,勉强靠着墙壁站稳,抖着声,一字一句地质问:“所以我爸妈的死,确实不是普通车祸?”
又是半晌沉默。
好一会儿,肖驰答她两个字:“不是。”
“你早就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是。”
“隐瞒我到今天?”
简短的对话,她问,他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他沉默。
两人间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冷静,冷到冰点。
林悠悠只觉胸口被什么拉拽着,撕扯着,像要把她活活劈成两半。脑子懵了,眼前也花了,想有满天洪水席卷上来,她呼吸困难,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
她的至亲为人所害,竟就那么冤屈地,无望地,在地下长眠六年……
太多杂乱思绪一股脑地涌上来,林悠悠靠着墙,缓慢滑坐到地上,拿手盖住脸,头埋进膝盖,双肩剧烈颤抖。
细微的抽泣从听筒里传出来,强忍着,一阵阵,刺痛肖驰的耳膜。
她在哭。
而他不在她身边。
“……”他心口蓦的一紧,扔了烟头拿脚碾碎,抽了太多烟,声音嘶哑:“待在宿舍哪儿也别去。我来找你。”说完不等她回答,挂断电话,抄起车钥匙大步离去。
阳台刮过一阵冷风,人去烟散,只留下地上的成堆烟头和一个空烟盒。
有烟瘾的人大多心事重。
这几年,小姑娘时常拿抽烟有害健康来说事,烦着他,念着他,他心境变化,又顾及她弱不禁风的身子,早就收敛许多。
今晚打回原形。
浓黑夜色下,肖驰一脚油门轰到底,下腮紧绷,眼神冷而阴鸷。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的姑娘还躺在他怀里,兴冲冲地跟他商量年底订婚。他逗她,冒几句荤话,便令小姑娘羞得面红耳赤。
仿佛只是一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