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狱般的景象,我永远也忘不掉。
街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草皮树根什么的都被啃光了,人们就开始吃观音土。
那玩意儿吃进去是顶饿,却拉不出来,好多人没饿死,就这么活活被胀死。
到了这时候,但凡有点盘缠的,都会选择离开。
我和姜毅费了好大劲才说服师父,收拾好细软,一同逃往外地。
可是在路上,师父突然就病倒了。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偏偏还遇上了劫道的绺子,被抢得就只剩下身上穿的衣服。
不过一般来说,绺子抢人是不留活口的,这伙绺子饶了我们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距离最近的一座城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这两三天,我们一边照顾师父,一边赶路。
饿着肚子在湍急的河水里面抓鱼,差点被水冲走,看到树上多汁的野果却害怕有毒,不敢去吃……
太多太多糟心事儿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终于,我们师徒三人来到了距离最近的那座城。
可我们身上分文无有,拿什么买饭吃呢?
师父越病越重,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和姜毅能仰仗的,就只有这一身本事
,于是找来块破木板当招牌,到处招揽生意。
可做二皮匠这种晦气职业的,哪有当街吆喝的?
我俩不知道挨了多少毒打,灰头土脸,狼狈到了极点。
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人找上了我们。
这人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主儿,身边还跟着几个随从。
他扫了几眼我们的破招牌,又看了看我们哥俩,有些怀疑的问我们:“你们真是二皮匠?手艺靠得住吗?”
我们连连做保证,拼尽全力想要留住这唯一的客人。
“行,你们帮我缝个人,价钱好说。”
这人总算是答应把这活儿给我们做,还给了我们定金。
我们激动坏了。
这钱能救命啊!
见我们收了定金,这人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可当时,我们满脑子都是给师父抓药看病,没有多去在意。
那人的随从给了我们一个地址,让我们今晚子时过去。
我们牢牢的将地址记住,恭敬的送走他们之后,连忙带着师父去了医馆治病。
而我们,也终于能吃上一口饭。
吃饱喝足,我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而接下来要考虑的,就
是这活儿谁去做了。
师父这边怎么也得留个人照顾才行。
“师弟,你去吧,你的本事已经足以出师了,你去最稳妥。”我俩沉默了好半晌,姜毅开口道。
我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他却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行啦,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些什么,放心吧,我没事儿,爹这衣钵肯定是会传给你的,以后咱兄弟齐心,好好把这手艺传下去。”
我点了点头,心中还是很担忧。
子承父业是从古时候就有的,比较根深蒂固的观念。
可我们这一行是需要天赋的。
姜毅天资太过平庸,客观来说,是根本不适合做这一行的。
可他是师父的独生子。
两年的朝夕相处,使我将他当亲兄弟,我从没打算跟他争抢什么。
可师父前段时间的举动,已经有种要将衣钵传给我的意思了。
我害怕姜毅多想,所以当涉及到这活儿谁去的问题上,我才不敢开口。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这人心思比我还细腻……
“师兄,要不咱俩一起去吧,大夫也说了,咱师父的问题不是很严重,喝了药休养两天就好,咱们快去快回,应该没问题的。我还和以前一样,给你打下手,向来
如此,以后也不变。”
听我这么一说,姜毅怔怔的看着我。
好半晌,他微微点头。
我俩拜托大夫帮忙看着点师父。
他收了我们的钱,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之前财物虽然被绺子抢了个干净,但粘土和皮浆什么的,他们拿了也没用,就给我们留下了。
快到子时的时候,我们出发前往指定的地方。
那客人的随从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你们怎么才来啊?!”这随从十分不满,塞给我们一盏灯笼,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我微微皱起眉头。
这人怎么这么害怕啊……
“发什么呆呢?进去吧。”一旁,姜毅已经推开门,准备进屋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别在衣服上的金针,它毫无反应。
一边点头应声,我一边跟了进去。
这就是一间郊外的小破屋,屋顶都是漏的。
把死者安排在这种地方,可真够讲究的……
“唉,这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这是可惜啊。”姜毅已经开始观察尸体的受损情况,摇头叹息着。
我也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