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个墓碑,一百三十条人命。
我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
因为某些原因,陈忠行害死了一百三十条人命,所以他才离开了第一研究院,像自我流放一样,让自己住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应该很内疚,或者说,很后悔。
所以才购买大理石,亲自为这一百三十个死者雕刻墓碑。
但有些活下来的人可能是不认可,而且对老院士恨之入骨。
所以才会出现我刚刚经历的一幕:一群彪形大汉闯进了他的小破屋子,一顿打砸烧,把这里的一切都砸的稀巴烂。
之所以没进屋砸,应该是保留着对自己这位老师最后的尊重。
我和陈忠行院士谁也没有开口,而是慢慢的收拾院子。
直到夜幕降临,陈忠行院士才坐在一块残破的墓碑上看着夕阳渐渐坠落。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又拿出了一盒火柴。
连续划了两根,火柴都被傍晚的冷风给吹灭。
反倒是我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香烟,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的墓碑上。
陈忠行抽着烟,烟头在黄昏之中忽明忽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颓然说:“永恒国度在十万大山之中几乎就是个禁忌,永恒金轮,更是跟人永生不死有关。”
“宋君子要你把这东西带过来,就是拿不准这玩意儿是不是永恒金轮。”
“我建议你去中土第一科学院走一趟,找刚刚砸我院子的那个魁梧汉子,他叫袁正同,是我最好的学生,他能破解永恒金轮上符文的含义。”
“虽然他性格激进了一些,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他把那个罗盘一样的东西还给了我,又说:“她叫初一是吧?”
“在中土有合法身份吗?”
我摇头说道:“没有。”
陈忠行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写封信,你去地方派出所给她安排一个身份。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记住了,尸仙千年不曾现世,她有了属于中土的身份之后,你切莫让人知道她就是尸仙。”
“不然的话,会有人来抓她去实验室做研究材料。”
“你可能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很多人都是疯子。”
我说:“陈院士,你这是……”
陈院士说:“很多事,终究是我这副狗脾气惹出来的。”
“我自认才华无限,学问渊博,定能破解灵魂的奥秘,可后来呢?”
“一百三十条人命啊!”
“还都是我的学生和助手!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院士,痛苦的坐在墓碑上胡乱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袁正同恨我!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带人来砸我的家。”
“我知道,那是我活该!我就该这样生活在痛苦之中!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那一百三十条人命!”
“我甚至还希望袁正同这孩子每天都来砸我的家!每天都来揍我一顿!”
“我活该啊!”
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忽然间就情绪失控,在夜幕之下嚎啕大哭。
看的我都有点不知所措。
我只不过是个来求助的外来者,他怎么就在我面前这么失态?
好吧,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我先带来了永恒金轮的一部分配件,又被他看出了初一是尸仙的身份。
永恒金轮和尸仙,应该都跟陈忠行院士的研究项目有关,所以他才会有点失态。
再加上袁正同带人来砸他的家,引发了他对自己的内疚和悔恨,所以才在我面前骤然失态,什么话都敢说。
这个时候,我最好就是做一个倾听者,什么都不问,把嘴巴缝起来,带着耳朵就行。
可能是想起了伤心事,老头子跟我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直到夜色已深,他才昏昏沉沉的趴在墓碑上面给睡着了。
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家伙了,心神受损,格外容易困。
我叹了口气,抱着昏昏沉沉的老头子回了狭窄阴暗的卧室。
这鬼地方连个电线杆子都没有,照明都得用蜡烛。
不过有一说一,卧室虽然狭窄阴暗了点,但里面却收拾的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应该是陈忠行院士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我把他放在床上,扯开杯子盖在了身上。
又翻出一摞报纸,随意把窗户糊了一下,免得寒风入体,把他给吹中风了。
忙完之后,我才带着初一,拿着永恒金轮的配件,离开了这个被砸烂的院子。
路上的时候,初一就对我说,这个老爷爷好可怜。
他一个人居住在这,孤苦伶仃,还要被人欺负。
我却对初一说,这人吧,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你看他孤苦伶仃,被人欺负,实际上这是他在为之前的事情赎罪。
初一啊,你以后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我们的一生中,不见得每一件事都会做对,有时候还会做很多错事。
但不要紧,我们做了错事,要及时改正,要勇于承担。
这样的话,我们的内心才会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