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跟爹娘吃过饭后,我爹让我娘进了屋,而我则是被留下。
隐约间,我明白了什么。
就这样等到子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然后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同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叫道:“大喜大喜啊,伊巫山鬼姥前来迎娶贵公子啦!”
声音不男不女,尖利得就像指甲刮在玻璃上,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别扭。
“来头不小啊,”爹拍拍那沓符纸,冷冷地一笑,“是人不是人的都想插一脚。”
这时,嘭地一声,堂屋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了。
一个人形直立、身着长衫的黄皮子,扎煞着两只小短手站在门口。
他的身后是一顶披红挂彩的花轿,由四个和他同样身形的黄皮子抬着。
黄皮子探头往屋里看了看,尖着嗓子说:“姥姥亲自来迎娶新郎官啦,别瘆着了,上轿吧。”
爹斜着眼睛瞟了他一下,伸手揭下一张符纸,轻轻一抖,符纸就烧着了。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不出,万邪不
入!”随着这声咒语,爹手一甩,点燃的符纸激射而出,笔直地射向花轿。
这是防鬼咒。
符纸沾上花轿,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几个黄皮子丢下花轿抱头鼠窜。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随着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蹿出轿子,脚不沾地地飘进屋来。
那是一个白发老妪,穿着蓝色土布大襟袄子,踮着一双小脚,脸上擦着厚厚的白粉,抹着重重的腮红和红嘴唇,诡异而渗人。
白发老妪一进门就变幻出数十个分身来,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我爹赶忙念起六丁六甲护身咒,我也睁大眼睛,努力寻找哪个才是真身。
我爹的护身咒还没念完,我就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手,用力地一拽……
随着她的这一拽,我身不由主地被拉了过去,回头再一看,自己的肉身还呆在原地。
我这是……魂魄离体了?
鬼姥得了手,收了分身,拉着我冲向门口。
我爹圆睁双眼,当门而立,口中喝道:“放开他
!”
鬼姥桀桀地怪笑着:“龙魂滋养大的三魂七魄,多少人眼巴巴地等着,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和他们相比,姥姥只是要和他双修而已,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我爹脸色阴沉,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不出手?还等什么!”
鬼姥笑道:“说什么呢?你这老爷子,莫不是急糊涂了?”
这时,屋子里忽然起了一阵旋风,那种熟悉的被人窥伺的感觉又出现了。
同时,一个声音好整以暇地传来:“我为什么要出手?现在这个结果不是刚好?他的魂魄被抽离,肉身刚好给我儿子做容器。”
声音雄浑有力,震得窗棂微微作响。
“儿子?”听了他的话,我心中吃惊不小,“原来一直隐藏在我身上的龙魂居然是他的儿子。”
听到声音,鬼姥也吓了一跳,戒备地看向四周。
“你……”听了那人的话,我爹气得蹙紧双眉,“大家缘分一场,本可以好合好散,非得逼我吗?”
说完,爹走我的肉身背后,一抬手,
刺啦一下将我的上衣撕成两半,露出后背上的一片纹身。
这纹身是我十五岁那年爹找人给我纹的,那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在我的左侧肩胛骨下方,纹身很精致,可以说是纤毫毕现,独独空了一双眼睛没有纹上。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呈。朱雀白虎,侍卫神灵!”
爹一边口中飞快地高声念诵,一边伸出手指,在纹身空着的眼睛上点了两下。
随着这两指点下去,一声清越的龙吟忽然响起,同时屋内金光大盛,一道龙形盘旋着升起,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没入我的肉身之中。
我神智一晃,觉得身上一凉,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魂魄已经归位,正光着膀子站在那里。
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这一次有些惊异:“你!你干了什么?”
我爹一扬眉,冷然说道:“现在你儿子已经化身使令,已经一辈子和乘风绑在一起了。”
听到使令两个字,我大吃一惊。
山字脉中有一门秘
而不宣的功法,那就是役使灵体为自己所用。
使令,指的就是被役使的灵体,取如臂使指、令出必行之意。
这门功法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历代传人当中,还没有听说过谁达到如此境界。
现在我居然这么轻易就有了自己的使令,难道是因为他的龙魂一直跟我伴生的缘故?
男人勃然大怒,声振屋瓦:“区区凡人居然敢役使龙族,这样魂魄纠缠,以后还这么拆分?”
“我要是不这样做,乘风连今天晚上都活不过,又何谈以后!”
鬼姥在旁眯起眼睛,嘎嘎地笑着说道:“买一送一,还有这等好事?不能拆我就连肉身一起带走!”
说完,她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黑雾,顿时屋内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