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朝门边这头望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会儿没人禁锢顾三草了,她反而?安静了下来,一脸安详地躺在床榻上,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用那沙哑的嗓音问着?:“是?老六么?”
“是?我,三姐。”顾小碗跌跌撞撞跑到床边去,眼泪夺眶而?出。
几乎才触碰到顾三草那老树皮一般的手,顾三草就一把反手握住了她,且那手十分有劲,一边老泪横流:“六儿啊,你总算来了。”
原本话都说不利索了的,她这会儿又?忽然?变得口齿清晰起来,只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这将临死的人,都有那回光返照一说。
屋子里呜呜咽咽的,顾小碗也跟着?哭,“三姐是?我,我来了呢!”
顾三草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抿起来,因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所以看着?嘴巴瘪瘪的,“你来了,就好了,我就想见一见你。”
“你好好的。”顾小碗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前一刻还大?力握着?自己手的这只满是?黑褐色斑点的手,如今力气正?一分分消散而?去,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又?直观地感受到了自然?死亡情况下,生命是?怎么消失在眼前的。
顾三草继续笑,这个时候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了,似说了一句‘你也好好的’,然?后那握着?顾小碗的手就慢慢松开,最后重重地落在了床沿上。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像是?被时间静止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就这样落下去,直至片刻后,才像是?回过神?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不止,好不悲切。
顾四厢一边哭,但到底如今上头的姐姐们几乎都不在了,虽素来都是?顾小碗在掌事,但如今她也是?强撑起来,指挥着?两个侄儿和侄儿媳妇,喊他们各自去拿纸烛来。
还要赶紧给顾三草收拾整理,趁着?这会儿她手脚还未彻底僵硬,将老衣裳给换了。
原本是?昨儿就要换的,谁晓得昨天她忽然?精神?了,大?家?一高兴,都只盼着?她同空相一样,没准好起来。
哪里会晓得,走得这样干脆。
好在她两个儿子都成了家?,那一开始韩桐儿嫁给苏秋子,虽说是?为了逃避奴才命,不背关在那村子里种田,但这时间久了,两个年轻男女得了这层亲密关系,少不得是?要凑在一处,一二来去的,就是?两块石头也是?能?热的。
何?况是?两个年轻活生生的男女呢?
如今自然?是?做成了真夫妻,而?她爹跟着?青龙军走后,就杳无音信,后来又?听说战败了,自是?不敢再提一分,就这般苟且地活着?。
只是?她和东门莺莺虽是?以这样出嫁的方?式出来了,她们俩各自的娘却还在那村子里困着?。
因大?家?都是?沾了顾小碗光得了肥头县的户籍,所以原本韩桐儿和东门莺莺是?盼着?顾小碗来,求她的。
不过现在婆婆走了,大?家?都在伤心难过之际,她自是?没有提,跟着?郭巧巧一起替婆婆剪指甲梳头发,倒也是?个十分称职的媳妇,没了早前做姑娘时候的顽皮跳脱。
顾小碗也跟着?帮她三姐换衣裳,等一切收拾妥当,那出门办差的何?望祖已经?回来了,见了顾小碗也在,只含泪打招呼,又?说已经?请了朋友,去坟地通知她爹几个了。
自己则和苏家?兄弟两个,将早前准备好的棺材搬到院子里,等着?何?荆元来了,便?将人给入验了。
现在何?荆元做的是?这棺材生意,还连带帮忙篆刻碑文写祭文,苏家?兄弟两个又?做纸扎铺子,所以香火纸烛,一点不缺,样样现成。
眼下就只差去请县里的和尚来念几天经?,给超度超度。
这和尚,东门莺莺也已经?去接了。
加上又?有周苗和顾小碗帮忙,自然?是?一切都妥当。
等那和尚带着?两个小弟子来时候,在棺材旁边钵啊钹的敲个叮当作响,顾小碗才擦了眼泪:“也罢了,她这样去,也算是?干干净净的有福气,没叫孝子在床前磨成仇人,何?况比起二姐三姐夫他们,又?算是?十分好的。”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不说别的,便?是?那顾宝云,尸体就在村子后面,后来村子里的火蔓延过去,也一并给烧了。
莫说是?得个棺材,就是?她的骨灰,也找不着?到底是?哪一堆了。
而?看着?跟在老和尚身后作法的两个小和尚,顾小碗这恍惚间,竟觉得好像见着?了阿拾小时候一般。
只是?很快,她瞧见那两个小和尚念着?经?不大?一会儿,一个就开始打瞌睡,一个则偷偷盯着?灵前的供品,趁着?他师父和跪在灵前的孝子贤孙们没留意到,就偷偷捡了个糕点塞嘴里。
顾小碗没有去拦,收回了目光,心说阿拾是?个认真实在的人,既不会偷吃,也不会在给人家?做事去的时候打瞌睡。
于是?转头去找顾四厢,方?得空和她说起杨三儿与董红红来。
只是?董红红为了救杨三儿被糟蹋的事情,她却是?给瞒了过去,就说董红红是?个重情义的,为了救杨三儿,连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