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轻拿开压在皇后鬓边的绿萼,也不顾花枝勾乱了一缕青丝,轻轻搁在鼻前仔细的嗅了嗅:“这气味清幽却不得长留,到底是遗憾了。若不经历这苦寒的时节,或许也难以得如此之沁凛。”
兰昕没有去抚凌乱的发丝,平顺道:“臣妾身边儿的锦澜擅长调制香料,若是太后喜欢这样一缕沁凛的芬芳,臣妾只管调制香料,尽力一试。”
“若真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怕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香料的味道岂能与天成的芬芳相较?雅福含了半句话没说,权当是给这位才登上凤椅的正宫娘娘,留些颜面。倒也不是刻意为皇后着想,只盼着她能向太后多尽些孝心也就是了。
有了皇后这样的话,太后总算满意。她恬淡的笑着,将手里的梅枝小心翼翼的搁回玉盘里:“雅福啊,瞧见了吧,咱们皇后娘娘是真会体贴人的。难怪与皇上结缡近十载,还能这般恩爱逾常、琴瑟和谐,哀家之心甚慰。”
兰昕当不起太后的赞许,正想着如何不冠冕堂皇的客套两句。然还未启唇,就听太后清了清喉,似还有话未说。她也只好顺婉垂首,洗耳恭听,生生将自己的心思压了下来。
“雅福,现在就让人把这梅枝送去内务府,说哀家令他们照着绿萼梅花的样子,做几支簪子来。珠玉金银,各色材质,尽管大胆的尝试。哀家定要择一支尽善尽美的,赐予皇后,以表哀家疼惜之心。”
太后的目光,深邃不明,正睨着皇后方才被勾乱的发鬓处。“兰昕啊,你到底是位皇后了,太简朴寒酸难免失了贵气。起初或许后宫里的人还未在意,可贵气溃散,久而久之,这心生敬畏怕也只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的说辞了。她们若不敬着你,怕着你,就必然想着取代了你。”
轻缓的微微一笑,太后忧心难减:“并非哀家老了,喜危言耸听。司空见惯了的事儿,真就不足为奇。回头你自己再置办两身鲜亮的衣裳,好好装扮装扮,也让皇上看着新鲜不是!”
“是。”兰昕恭敬的谢恩:“太后厚赐,臣妾感激不已。”厚赐也的确是厚赐,这是兰昕册封为后,首一次于慈宁宫觐见。明示暗示,挑剔教诲,这一番对阵下来,兰昕的确感觉受益匪浅。
当然她心里也存着深深的疑惑,会不会有朝一日,她在这红墙金瓦的宫殿里,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里,也会锻造成如同太后这般蜿蜒心思的女子。无所不用其极的计算着每个人——针鼻儿细的心!
“高翔,替哀家送一送皇后。”太后如愿以偿,恩威并用,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臣妾告退。”兰昕依礼而退,步子丝毫不乱,稳稳当当的随着簇拥的宫人们走出了慈宁宫。凤驾在宫门外候着。
雅福这才深呼了一口气,郁然为笑,不解的问:“太后速来是深藏不漏的,何以这一回遇着滴水不漏的皇后娘娘,如此明白的坦露心意?奴婢总觉得,凭皇后的心性,不可能悟不透,是否刻意了些?”
“哀家不喜与聪明人兜圈子。”太后冷冷一笑,虚着的眼尾,锋芒依旧闪耀:“权势在自己手中,心里才会踏实。就如同那簪子一样,总得压在鬓上,才符合身份不是么!皇后总该清楚她的身份,若是甘愿让哀家压着鬓,或许六宫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雅福会意,缓缓笑了起来:“太后的身份,自然凌驾皇后之上,此为不争之事实。何况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给娴妃,一早就指引着她查出了‘香炉的乾坤’。加之,底下的奴才得力,办事利利索索,没露出马脚。
皇后又怎么能洞悉究竟,还当娴妃是个鼎好的帮手呢!而海常在效忠太后您的这一层关系,也必然不会揭穿。”
话在耳中绕了一绕,太后沉稳的点了点头:“哀家从前以为,其其格的心思还是太浅。跋扈或许没有什么不好,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却是最糟心的。好在皇上给了哀家一个天大的恩惠,这样作践了其其格,难为她想出这一招苦肉计来。
能博得圣颜垂注,总算有些心思。既然堪用,哀家就抬举她,帮衬她,得了这样的恩惠,她必然也会更加卖力的为哀家办差。鱼水之亲,才是上上策。”
雅福扶着太后往寝室走,边走边看了看天色:“太后今儿个想用点什么,奴婢还让小厨房给您备着。”
“没心思吃了。”太后慨然一叹,抚了抚自己的耳垂:“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哀家最忙乱的时候。新年伊始,宫里各项庆典、家宴等着哀家来筹备。现在可好,咱们是你对着我我对着你,盼着天黑盼着天亮,百无聊赖。清闲的我这身子骨都快散了。还真就是个劳碌命呢。”
“太后您是有福气的人,这日子还长着呢,闲有闲的过法。”雅福意味绵长的笑着,扶着太后缓缓走进一室沉香的内殿之中。
兰昕乘着肩舆,将绿萼香之事细细对锦澜讲了一遍,心里依然不宁:“你有几分把握,香料能与真正的梅花清幽相近?”
别的倒是不敢说,唯独这香料,真就是锦澜最擅长的。“回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夸下海口,吹嘘十足十的相同。可七八分接近总是有的。且说不光能制成香料,还能做成花露,熏香沐浴皆可。”
“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