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昕看了一眼满心忧怀的苏婉蓉,心里稍微松动了些。
弘历伴着她走出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如缤的事情,朕也吩咐人去查问过。虽无切实的证据,但于太后、纯妃似乎撇不清干系。为着此事,朕心里有愧,想着让纯妃为太后侍疾,也算是惩罚了。却没想到永璋会在这个时候出事,纯妃身为额娘,总还是留在永璋身边才好。”
“一如皇上所想,臣妾也以为,此时纯妃留在阿哥所比慈宁宫有裨益。”从前若是自己心中又不快,都是慢慢的消磨掉也就罢了。兰昕没想到这件事,皇上会主动安抚自己,不免有些感动。
“朕倒是盼望着纯妃真有慈母之心,不要将永璋也视作她攀附权势的棋子,朕心里便安宁了。”弘历怅然道。
“做额娘的,岂会让自己的孩子遭罪。臣妾以为,纯妃不过是有些心思,但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永璋有些任性,想来也是纯妃平日里过分溺爱的缘故。只看这一层,便晓得纯妃是不舍得如此的。”兰昕虽然不喜欢纯妃,却也不至于在皇上面前搬弄口舌是非去诋毁她。只是永璋可怜,她心里也微微不舒坦。
弘历颔首,慢慢的点了点头:“朕心里始终是最属意永琏的,自从永琏他……朕便没有再那么关怀哪一位阿哥了。也是朕做皇阿玛不够好,才未曾教好永璋。”
默默的垂下头去,兰昕无言以对。回想起当初自己对永琏的种种,心里的刺痛感竟然一点也没有减缓,反而愈加浓烈。泪水无声无息的顺着她冰冷的脸颊往下淌,未免让皇上瞧见,她将头垂的很低,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道:“时候也不早了,天寒地冻的,皇上赶紧回养心殿歇着吧,明日一早,还得上朝呢。”
尽管皇后掩饰的很好,弘历还是从她的语声里听出了哀愁与悲伤:“是朕不好,不该提及此事让你伤心。相对而愁总好过孤枕难眠,朕去你宫里陪你说说话吧。”
言罢,弘历也不管兰昕是否应承,兀自握住她的手,吩咐李玉道:“摆驾长春宫。”
苏婉蓉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当她看见永璋的那个瞬间,泪水还是决堤了。“永璋,你怎么样了,你看看额娘啊,是额娘来了。”
永璋因为难受,眉宇拧成一团,他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睛,哽咽道:“额娘,我好难受,额娘,我浑身都痒,痒的好难受。”伴随着说话,他胡乱的在身上抓了又抓,恨不得挠下一层皮来。
“不可。”苏婉蓉脸色大变,急急抓住永璋的手。“若是抓破了患处,不慎感染了炎症,永璋你便会发烧不断。若是烧坏了脑子可怎么办。即便没有引发炎症,疥疮也是最忌讳抓挠的,原本可能只有几粒,被你这样一抓,就会一片一片的长……且疤痕丑陋,怕是永远也消不下去了。还是让额娘给你吹一吹好么?”
瞪大了双眼,永璋似乎也来了精神,他猛地做起身子,惊讶的看着苏婉蓉:“额娘,你说什么,儿子不是痘症,而是疥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冷静一点永璋。”苏婉蓉的语气严肃了几分,眼中的恨意却十分的明显:“都是这些该死的宫人,竟敢因为额娘失势而苛待你。额娘来的路上已经听风澜说起,你放心,额娘现在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样的脏病,皇阿玛一定会嫌弃儿臣的。”永璋九岁,许多事情他并非不明白,心里也十分恼恨。“身为皇子,儿子得了这样的病,皇阿玛一定会觉得颜面无光。一定会嫌弃儿臣的。”越说越急,两腮腾起潮红,永璋眼底噙满了泪水。“是大阿哥,是大阿哥骗我。”
苏婉蓉一惊,急忙捂住了永璋的口鼻,四下里看过没有旁人,才蚊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慢慢的说。”
永璋又痒又恨,难受的恨不得打几个滚,却死死的捏住拳头,咬牙道:“大阿哥日前让人送来了一床铺盖,说是看我床铺太薄,遭奴才苛待不忍。却暗中嘱咐我,这铺盖是有问题的……”
“大阿哥是否告诉你,用了这铺盖就能救额娘出来?”苏婉蓉竟然没有想到,永璜的动作这样迅速,且下手这样狠。
连连点头,永璋道:“儿臣追问过大阿哥,这是什么床铺。不想大阿哥只说无非是痘疾之类,总是能治好。却不料,他竟然骗我……”
苏婉蓉泪落如雨,一则是怨恨,另一则却是感动。她没想过,九岁的永璋,竟然就能为了救她,忍受这样的痛苦。可她也没有想到,大阿哥阳奉阴违,竟然把手伸向了她嫡亲的儿子。“你放心永璋,这个仇,额娘一定替你报。”
“儿子只有额娘,额娘也只有儿子,永璋没法子看额娘继续受罪。额娘受罪,便是儿子不孝。”永璋的话,竟一点也不像九岁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其实从前他也不懂这些,只知道一味的任性,不顺心便给旁人脸色看。
那时也无妨,毕竟他是皇子,他的额娘是纯妃。阿哥所里的奴才即便再不喜欢他,也得看天色做人。可谁知道,自从皇上下旨,令额娘于承乾宫侍疾,成日里待他好的人,皆变了嘴脸。永璋原本也不想懂这些,可奴才竟然都变了嘴脸,阳奉阴违的,背后指指点点的竟然都算客气的了。更有甚至,当面就敢给他脸色看。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