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候有个外号叫鬼眼,现在知道这个外号的人不多了。
年纪大了,因为口罩的原因不想出去,闲来无事喜欢回忆一下年轻时候的事情。
这一闲下来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很多圈儿内的朋友打电话让我去给一些老板看事儿,大多是云南的玉老板,山西的煤老板,香港的地产大亨,还有澳门的赌王,……我都给推了。
这几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有再多的钱不如有个好身体。人这一辈子,花多少钱,吃多少饭,论命!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他们有事那是他们的事,也是他们的命。
每个人都能过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不同的,是过程。
我叫王云,小名大力。老家在兴安岭深处,世代打猎为生。
我少年时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扛着猎枪和爷爷一起在山林里追野猪;喜欢用荆棵子去打漫天密密麻麻的红蜻蜓;喜欢在蚊子包上掐一个十字花。
我打猎是把好手,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考试一般都考个位数,用现在的话说,我有阅读障碍。这是一种病,文字和数字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幅图画,抽象又难懂。期间我却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比如桂花表姑她那八十多岁的老娘死后,我看到停在外屋排子的尸体不停地往外冒丝丝黑气,就像是长了一身黑毛。
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不敢去看白事。
二零零二年在电子厂上班那段时间,我活得麻木不仁,像是一条野狗。
和我一样的“野狗”在这个厂子里有两万多,每天都是两点一线,排队坐着厂里的大巴车从“监区
”到厂区,再从厂区回到“监区”。
这里的保安不论男女都非常凶,经常会对职工大打出手。
有一次起来晚了没吃早饭,排着队上车的时候觉得饿了,告诉我的小伙伴我去买了个煎饼果子,再回来保安就觉得我插队了,我只是理论了两句,就被两个保安拎出来用橡胶棍子打了一顿。一边打我,还一边骂我是小比崽子!
我不想惹事,没还手。只能忍着气从后面重新排。
在这里我感觉不到一点快乐。
每个周日,我都会跑去外面的镇上网吧上网,只要往南走过两个街口,一直往西走三里路就到了。
我也看到过很多人走小路过去,只不过走小路要路过一片坟地。我不愿意走坟地这种地方,因为我经常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会吓到自己。这是我的秘密,我从来没对别人提起过,包括我爷都不知道。
那是腊月十五,月亮特别圆,我在镇上的网吧办了包夜,打算第二天早上回来直接上班。到了十点钟的时候,海涛呼我,说宿舍被盗了,警察让我回去就是看看丢什么东西没有。
我唯一值得被偷的就是一个笔记本电脑。
我着急,所以从小路往回跑,当我跑过那片坟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名字:“大力!”
我下意识哎了一声。这是个女的叫我。
我认识的女的不多,在流水线上,我负责打螺丝,我旁边的女的是四川人,她负责用扫码枪,啾啾啾啾地扫主板上一个个码。我俩还算是能说上几句话。
我停下脚步顺着声音往旁边一看,借着月光看到一座老宅子,门口挂着俩大灯笼,灯笼下站着一男一
女两个人。
旁边有停了一辆红色轿车,车里坐着一个女的,正趴在窗户上看着我。
我没听说过这里有人家啊!
我大声说:“叫我呢?”
车里的那女的对着我招手,她的手在月光下显得很白。
我走了过去,她却不开车门,还把车玻璃给摇了上去。
她指了指车前面的挡风玻璃。
我走到前面看到的是一个挪车的手机号码。
这号码挺好记的,9003478。
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要我打电话联系她。我怕记不住,又找不到笔。
她把车窗摇下来,递给我一支圆珠笔,我在手心里写完了看看这女的,确实漂亮,又加了“美女”二字。这才把圆珠笔还给了她。
我站在车窗外,伸着手展示着说:“这是你电话?”
就在这时候,我就觉得肩膀一沉,被人拍了一下。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但是他长得魁梧,一米八的大个儿,骨头架子大,有二百来斤的样子。
“你怎么走这里来了?”
他的声音很响亮,就像是洪钟一般。
“我是电子厂的,这是什么地方?”
“快回去吧,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岔路往右走。”
这时候我的呼机又响了,警察那边着急了。我抬腿跑了出去。
到了宿舍我一看,果不其然,这可是我爷打猎攒了一年的钱买的笔记本。就这么被我给搞丢了。
一着急我就病了,第二天高烧不退。
……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上铺的小龙回来问我好点没有,他一摸我的头,喊着说你还烧得厉害,我去给你抓点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