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与晏伽在阴沉的天色与狂风中对弈,似乎和年少时的光景有些相像,却又平添了些冷意和杀机。
晏伽讥讽道:“师兄,你要演戏,就得演一辈子,不要让别人发现你到底是谁。用孙氏来迷惑我,自己躲在后面,可惜,你还是太笨了——明月乡,这是师尊的诗,我从那时就猜到了。”
“哦。”弦无双轻点了点头,目光从晏伽和顾年遐身上扫过,“你们两个……有趣。”
“与你无关。”顾年遐双眼泛着冷,“再向前一步,我会咬断你的脖子。”
天边铜钱声由远及近,徐氏弟子从层云中踏剑而来。徐晚丘为首,手持玉璧与长剑,口中快速念着咒法,天罗地网大阵从四面八方腾起,华光璀璨夺目,向抚仙台收拢。
“我以为你不来了。”晏伽对徐晚丘说,“有劳徐宗主了——各位,动手!”
数十名少年忽然从街头暗巷里现身,有男有女,手握着各自的法宝灵器一拥而上。紧接着,东湖城中的八个方位都各自冲出一道擎天的光柱,与徐氏的天罗地网大阵几乎同时笼在了平水山庄上空,如缚网一般收紧,那些混沌试图从中脱逃,却被迫着身陷囹圄,渐渐往抚仙台退去。
弦无双面色从容,仰头望着晏伽,头顶四散溃逃的混沌没有撼动他的脚步半分。他挥一挥外袍,许多混沌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衣袖里,那里似乎是个无底洞,眼见着黑雾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却依旧平平整整,半点不显。
“晏伽,你使得好手段引我出来。”弦无双道,“你知道我想杀你,就故意往我的刀上撞,好让我放松戒备。不过即便是用了唐嶷的傀儡术,灌入了如此多的法力,傀儡受伤,你的肉身也同样会觉得痛吧?”
顾年遐闻言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假的。”晏伽面色毫无波澜,“别听他瞎说。”
内心却立刻骂了弦无双十万遍——叫你多嘴,不知道小狼最听不得这些吗。
刚才的确痛得他要昏过去了,心口被捅穿的可怕滋味儿,他发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
晏伽从屋脊上跃下,到了展煜和萧千树身边,决定回头再追究这两个人在仙境中丑态百出的德行,一拍二人的肩膀,说道:“快,叫他们立刻从山庄里出来,远离这处阵法!”
方从梦中醒来的费轻舟等人都反应过来,立即引着众多没头苍蝇般的灵修退出平水山庄。很快,天罗地网就收束得只剩下了抚仙台一隅,弦无双仍站在那里,笑眼看着慌乱不知所措的众人。
“这么多年,真是毫无进益。”弦无双说,“你不过如此。”
他双眼乍然变成了幽深的黑色,眼白消失殆尽,接着那些先前钻入他袖中的混沌又凶猛地喷涌而出,撞在天罗地网的结界上,竟然没有被击散。
“你们的法力太可笑了,晏伽,再怎么样,你们只是凡人,永远斗不过古神之力的。”弦无双右手举在身侧,似乎是撑着那些混沌向外,试图撑破法阵,“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众生匍匐混沌之下,乍起还魂,永世不朽、不绝。”
随着他阴沉的话语,那团混沌如同激荡的瀑布冲向了天罗地网阵,晏伽和其余诸人都看清了,大阵之上的玄金咒法出现了几道裂痕,若是再被这样扑击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情势危急之时,几枚佛珠从天而落,会集在大阵四面,散发出极其刺目的佛光——并非寻常所见的佛光,更像是带着一丝肃杀凶意的血色符印。
温哲久左手持一串紫檀佛珠,右手握鎏金双轮十二环禅杖,眼中尽是冷意,又向天罗地网落了一道结界,立时将那些即将冲破桎梏的混沌逼退了回去。
“逆徒!”菩岚大师见状,语气厉斥道,“那是极其妖邪之物,快回来!”
温哲久回身看了自家师父一眼,自顾自行了个礼,却依旧我行我素。
展煜意识到什么,扒住晏伽问道:“等一等,这是你们的主意?在这里大动干戈,城中那些凡人怎么办?”
“谁和你一样蠢?小书斋的人早已清场了。”晏伽十分嫌弃地看他,“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哪怕神仙打架都不得伤及无辜,你真把我当畜生了?”
“小书斋……”萧千树一怔,“你已与他们接上头了?”
晏伽笑笑,并未作答,只是转头看向了弦无双所站的地方。他深知对方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接下来怕还是要有一场恶战。
“师兄!”
林惟竹和苏获来得及时,见大阵已成,也丝毫不懈怠,按照晏伽说的,在西北、东南天位分别加固了结界,与对面形成僵持之势。
“他竟然也活着。”苏获御剑腾在半空,看着下面的弦无双,“入邪至此,真是唏嘘。”
“是可恨!”林惟竹毫不念及昔日的同门情分,怒骂道,“我们都是被这东西所害,他居然还……无耻!”
弦无双听闻,忽然怒吼出声:“错了,是你们愚蠢!”
他像是终于失去耐心一般,反手一击,整个天罗地网阵猛烈摇晃起来。这时抚仙台四周开始涌起黑雾,自高台之下腾起,直冲阴沉沉的半空。
晏伽发现那黑雾竟是有反过来